第6章 会惦记_新婚夜,崔小姐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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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会惦记

  “姑娘?”

  白鸽见过她明媚的笑,欢愉的笑,很少见她轻轻淡淡默默在心坎流泪的笑。

  看到这样的崔缇她蓦的想起一事,以前姑娘是不庆生的,后来想开了,这才在她劝导下开始过生。

  想不开的那些年每到生辰姑娘会格外安静,你和她说话,她唇边也是噙着淡淡的笑。

  和现在一模一样。

  她自动忽略崔缇口中的“又”,只当姑娘难过极了,在说胡话。

  三姑娘打了她家姑娘,夫人问一句都懒得,遑论公道?真要说亲能为姑娘说怎么一门亲?

  之前她盼着姑娘早日出嫁离开这人情冷漠的西宁伯府,可出嫁就一定好吗?

  白鸽愁眉不展。

  为姑娘的命运,为自己的命运,感到深深的无力怅然。

  崔缇又在‘望’着窗外发呆。

  这回白鸽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转身找事情做。

  她闲不住,她怕太闲了想东想西杞人忧天,影响姑娘的心情。

  西宁伯夫人是名极具行动力的女人,拿到画像她首先放出为女儿择夫家的风声,看在宰相夫人盛赞的份上,真有几家慕名而来。

  赵家嫡次子,年十六,双耳失聪,父亲是五品官。

  钱家庶子,年十九,瘸腿,有过一房妾室。

  孙家嫡幼子,年十五,独眼,父亲乃从四品谏议大夫,长兄为前科榜眼,官宦人家出身,年少尤好女色。

  各家的夫人陆续登门,看过画像,眼目带出几分惊艳。

  目盲不要紧,他们家的孩子也不是十全十美,重要的是好品行,本本分分,为妻忠贞。

  崔缇的外貌她们是喜欢的,柔柔弱弱,不媚俗,不卑怯。

  一个瞎子能养出一身出众气质,她们称赞西宁伯夫人教女有方,赞得人面上火辣辣的。

  送走后来的孙夫人,回房看着几家递来的名帖,她犯起难来。

  三位夫人最满意崔缇的要数孙夫人,因为崔缇生得美,完全符合幼子对美人的苛刻要求。

  西宁伯夫人拿起孙家名帖,右手又拾起赵家的帖子,两相权衡,犹豫不决。

  孙郎君父兄皆在朝为官,可她找人打听了,孙家这位郎君好亵玩女子,秉性不太端正。

  赵家嫡次子相对来说好一些,唯独长相不大好,莫说配崔缇,就是配崔缇身边的白鸽都不够格。

  赵夫人待她也没孙夫人热络。

  崔缇是长女,长女高嫁才符合西京嫁女的习俗。

  大的嫁得好,小的方能往高门第里挑,否则做姐姐的嫁得不如妹妹,外人要戳当娘的脊梁骨。

  西宁伯夫人私心里做下决定,决定刚下,她看着崔缇的画像陷入沉思。

  这个女儿,起初她也是爱她的,得知怀有身孕她很开心,不管怀着的是男是女,她都期待小家伙的降生。

  然这孩子天生和她不对付,害她吃了数月苦,生产的那天险些要了她的命,她难产,大出血,拼了命带她来到这世间,却是个天生有缺的。

  她的女儿是瞎子。

  婆母恼她,夫君怨她,未出嫁的小姑子嘲讽她,话里话外说这孩子是祸胎。

  难听的话听太多,她很难再做一个怀有慈心的母亲。

  扪心自问,她是恨她的。

  生下崔缇她不仅没能母凭女贵,反倒伤了元气,导致她第二个孩子生来孱弱。

  十几年来她会不自觉想起早夭的次女,她没法爱这在母腹中就和她结仇的长女。

  于是所有的爱给了崔黛,她的小女儿。

  “罢了。”

  她放下赵家递来的名帖,顷刻间做出抉择。

  “中了!中了!”

  裴家前来报讯的下人一溜烟跑进院门:“夫人!郎君中了,陛下钦点的状元!”

  裴夫人早起心都是悬着的,听到这话提着的心安稳落回原地:“好,好,快把喜饼拿出来,分发出去。”

  赶在后头报喜的官差得了赏,各个眉开眼笑。

  却说高中状元的裴宣,她是凭真才实学考中的头名,但在殿试这一关她过得并不容易。

  陛下看完考卷当众提问要人回答,后心血来潮想看她的左手字,看完左手字,端坐龙椅盯了她很久。

  久到裴宣忍不住怀疑哪里出了问题,是她字写得不妥,还是女扮男装参加科举一事泄露?

  她目不斜视,克制着没去看位列百官之首的宰相爹。

  好在状元的名头还是落在她头上。

  有惊无险。

  “状元郎气韵高华,我这探花都被你比下去了,和你跨马同行,有珠玉在前,西京的小娘子们哪还看得着我这朵花?”

  他嗔怪裴宣抢了他风头。

  今科前三名着红袍,戴红花,游街示喜,裴宣斯斯文文骑在马背,牵马的官差走在她一侧,楼上、路旁,数不尽的鲜花丢过来,撞了她满怀花香。

  面对同袍的调侃她扬眉笑笑:“没办法,爹娘生的,上天给的,我还能还回去不成?”

  “不能还不能还,哎呦!”

  宋子真被迎面掷来的鲜花打了脸。

  再去看状元和榜眼那边,左支右绌,忙着躲这滔滔袭来的美人恩。

  他哈哈大笑:“风光,真是风光!”

  今科前三人都是不可多得的年轻貌美,一水的美貌里裴宣美得扎眼,是以她收到的花最多,连累身侧为她牵马的官差帽子都被花砸歪。

  有人不小心砸在那张俊俏的脸蛋儿,想不通状元郎怎么长的,水嫩嫩的,被花砸一砸脸竟然红了,闹得好多大娘子小娘子心疼地蹙眉捧心。

  裴宣在马上感受到甜蜜的烦恼,眼疾手快地抓住要擦过她眼角的花儿,无奈感叹,西京百姓太热情了。

  不怪百姓热情,大昭多少年没出过如此年少的状元郎,不仅状元,榜眼、探花的年龄平均下来也在二十出头。

  风华正茂,一日看尽西京花。

  风光无限的裴家嫡子,雁塔提名时想到的却是住在低矮瓦房的姑娘,同袍笔下都在写意气风发,志高意满,她笔尖一动,写的是满壁怜惜。

  不知她怎样了。

  “中了,中的是裴家那位郎君,宰相家的嫡子。”

  “好厉害,裴家嫡子,还不满十八罢?据说这一届的进士及第模样都很不赖……”

  “岂止是不赖,状元郎若非宰相之子,肯定有好多人来捉他做女婿!”

  “你见着了?”

  小丫鬟们头挨头捂嘴笑。

  等不及多听,白鸽拔腿往小院跑。

  “姑娘!姑娘!”

  她一阵风冲进去,看到崔缇跌在门前,吓得到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姑娘,姑娘快起来。”

  崔缇借着她的力站起身,不好意思地捋捋耳边碎发:“我是走神了,这才被门槛绊住脚。”

  白鸽天天见她祈福,一开始以为姑娘是为她的婚事祈求上苍,后来凑巧听清她的碎碎念,方晓得她是为那只笨呆鹅!

  为她拍去衣服上的尘土,她欢欢喜喜道:“裴郎君中了,状元!”

  “状元?”崔缇激动地抓着她衣袖:“是状元?不是探花?”

  “不是探花,是状元!未满十八岁的状元!”

  这事说起来确实挺振奋人心,尤其高中的人是她见过的,不仅见过,还见过他傻乎乎从墙头栽下来的窘态。

  还为状元郎扶过梯子!

  说起来她家姑娘是裴郎君贵人呢,没那“铺席之恩”,‘状元’说不准也摔飞了。

  “太好了。”

  崔缇诚心感恩上天。

  “姑娘。”白鸽轻声问她:“姑娘对裴郎君,可是动了心?”

  否则干嘛不分日夜地为他祈福,盼他高中?

  宰相独子,今科状元,哪个都不是她家姑娘高攀得起的。

  她提前为自家主子‘痴心错付’感到难过,怕言语伤着崔缇,强作欢笑:“兴许裴郎君也在惦记姑娘呢。”

  “会惦记吗?”崔缇不确定。

  结束一日的照例行事,裴宣拖着疲惫兴奋的身子回家,迎接她的是爹娘的笑脸和大力赞扬。

  书房,裴相开门见山:“知道陛下为何在殿上沉默吗?”

  裴宣沉吟对答:“陛下初衷并不想点孩儿为头名。”

  “不错,你锋芒毕露,他想压一压你的锋芒,挫一挫你的锐气,要知道仕途太顺当亦能自毁前途,过早踏入官场有时候不是好事。”

  “照父亲所说,陛下为何又钦点孩儿为状元?”

  裴相挑眉看她,眉宇间流露骄傲:“当然是我儿太耀眼,陛下寻不出你丝毫的错,榜眼、探花,试问哪个有资格排在你前面?陛下若不点你为头名,便为不公,情和理都说不过去。

  “陛下老了,要为太子备下忠诚可靠的班底,他最先选了你。宣儿,今后你只能走纯臣的路子。”

  “孩儿记下了。”

  一朝高中,心性不稳的,尾巴怕是要翘上天。她倒好,愈放到高处,愈能显出其端方稳重。

  这大概便是女儿和小子的区别。

  裴相不后悔当年的决定,裴宣同样不悔。

  “好了,去陪你娘,她今天高兴坏了。”

  裴宣轻笑。

  “还惦记呢?”

  裴夫人统共就这一个孩子,唯一的孩子委实争气,夺状元,闯仕途,心性之高,志向之远,是她这辈子顶顶自豪的。

  “娘见了那姑娘,是个不错的,模样好,性情好,你们做朋友肯定合得来。”

  裴宣笑着点头:“她和别人不一样,她比其他姑娘都要好。”

  “是是是,除了我家宣儿,她最好,可惜命不好。西宁伯夫妇行事不讲究,哪有让长女住破瓦房,幼女住美屋的?听说他家夫人近期在为两个女儿择婿……”

  “择婿?择哪家的婿?!”

  “你激动什么?”

  “我——”

  她适时收住嘴,蹭得站起来:“我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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