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欲说亲_新婚夜,崔小姐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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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欲说亲

  春和景明,西京踏青放风筝的人不少,花红柳绿,青春烂漫味十足。

  南院的破瓦房崔缇跪在蒲团为裴宣潜心祈福,岂不知墙的另一边她已经成为众人的谈资。

  西宁伯长女原来没有死,她还活着,是个瞎子!

  宰相夫人还称赞了这个盲女?

  一个瞎子,何德何能配得裴夫人赞赏?

  “这和我听的不符。”卖菜的小贩闲暇之余插了一嘴:“我听人说的多是裴夫人真正赞的人是伯爷家的三姑娘。”

  “是呀是呀,我们听的也是赞的是崔三姑娘。”

  两拨人吵起来。

  有人看不惯,摆摆手,道:“别争了,总之赞的是崔家女,是长是幼有区别吗?”

  人们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是呀,别管赞的是哪个,左不过是崔家女。

  得宰相夫人金口一赞,西宁伯家的女儿身价水涨船高,各家夫人闻讯而来,都想为自家儿子娶个漂亮贤惠的媳妇,纷纷登崔家门。

  这在外人看来是顶天的好事,西宁伯却没旁人想象的心情舒畅,他皱着眉闷闷不乐:“那些话是你派人传出去的?”

  西宁伯夫人嗔他扫兴:“我这是顺势而为,送上门的好处为何不占?再说了,我又没有说谎,裴夫人的确赞了崔家女,我不过是混淆视听,浑水摸鱼。

  “你是当爹的都不知为咱们黛儿婚事着想,我这当娘的当然要为我儿思量再思量。

  “你看,名声一起,来咱家提亲的不就多了?”

  提亲的是多了,可知道他有个瞎女儿的人也多了。

  西宁伯烦闷不堪,奈何他的夫人忙着挑选未来女婿,没空搭理他。

  各有各要忙的,没一人想起仍然住在破瓦房的长女。

  倒也不是全然没有。

  崔黛气哼哼迈进小院:“好你个崔缇,趁本小姐过生竟然与外人私会?席子铺在墙边恰好从墙头掉下一人,掉的还是宰相家的独子,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她那日受了刺激,一向千娇百宠长大的人儿被宰相夫人冷落,母亲还是借了崔缇的光给自个身上镀金,引来一众有意结亲的贵妇。

  奇耻大辱,她如何忍得?

  “崔缇!滚出来!”

  白鸽握着扫帚迎出来:“三姑娘?”

  “崔缇呢?”

  她来势汹汹,身边带了三五膀大腰粗的壮妇。

  形势比人强,白鸽堵在门口戒备道:“姑娘在祈福。”

  “祈福?给谁祈福?我看是在咒我死罢!”

  “三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

  “这有你说话的份儿?”崔黛正好找不到人撒气,冷笑:“给我撕烂她的嘴,看她还敢多嘴多舌。”

  “不、不要,三姑娘——”

  “且慢!”

  崔缇拄着一截青竹摸索着从里面出来,布裙荆钗,娉婷袅娜。

  她到底年长几岁,胸前发育远不是十四岁的崔黛可比,崔黛越看越气,笃定她靠着美色迷惑了裴宣。

  她娘和她说得很清楚,西京论勋贵子弟,裴家嫡子占第一。

  文采第一,品性第一,相貌第一,家世第一,旁的姑且不提,只一个宰相嫡子、独子的身份,注定他会平步青云,前途无限光明。

  何况人家样样俱全。

  此般人才,陛下或早或晚都会重用。

  崔黛眼里的恶意毫不掩饰:“你来得正好,你养的狗冒犯了本小姐,现在我要打死她,你服不服?”

  “白鸽,过来。”

  白鸽嘴里塞了抹布,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身子几番挣扎没挣扎过,脸蛋涨红。

  一左一右两个仆妇死死压着她,一脚狠踢在她腿弯要她给崔黛下跪。

  崔缇握紧竹杖,唇紧紧抿着,单薄的肩隐约发颤。

  崔黛得意忘形:“我劝你不要再做飞上枝头的美梦,家雀就是家雀,注定做不了凤凰,想想你一个瞎子,裴家嫡子能图你什么?图你瞎吗?还是图你爹不疼娘不爱,是个霉运在身的灾星?”

  “我不是。”

  “我说是就是!你就是灾星!你看你的丫鬟多可怜,就因为自幼服侍在你身边,吃不饱穿不暖,受尽下人欺凌。当下我要打死她,你想如何,你能如何?”

  竹杖叩在地上发出笃笃的响,白鸽屈辱地咬着唇,下唇被她咬破。

  她闭上眼,不想看姑娘摸黑走过来为她出头。

  她死命摇头、反抗。

  崔黛眼睁睁看崔缇一步步挪过去试探地挥舞竹杖。

  竹杖打中刁奴右膀子,头一下力道软绵绵的,之后带着一股狠劲儿,刁奴疼得喊出声,换来更紧密地敲打。

  白鸽趁势爬起来,攥紧拳头捶在方才欺压她的人脸上。

  局势混乱,崔黛看直眼,没料到瞎子逼急了还真能咬人。

  “给我打!打死算我的!”

  有她站在后面撑腰担责,仆妇联合起来还手,三五人打一个瘦了吧唧的丫鬟和一个目不能视的盲女,一团乱象。

  半刻钟后,心头恶气发出来,崔黛往兔笼望了眼,看到兔去笼空,她深恨不能在崔缇心上再划一刀,拂袖而去。

  “姑娘,姑娘你怎么样?”白鸽跪行着鼻青脸肿地去看她的主子。

  崔缇出了一身汗,鬓发微湿,打完了十指绷得死死的,怎么都不肯放下用来自保和保人的竹杖。

  她气喘吁吁,头上的木簪掉在地上,发丝垂下来,遮去她半张脸。

  白鸽趴在那颤抖着手撩开她头发,看她脸无损,提着的心放下来,瘫坐在那傻笑:“姑娘,我们好厉害,我看见你用竹子敲人了,得亏你那一下我才能扑过去抓伤她的脸。”

  她嘿嘿笑了两声,幸灾乐祸:“没半个月估计那伤养不好。”

  春风拂过,白鸽环顾历经磨难的小院——

  她费了好大精力为姑娘搭的秋千架被拆毁,栽种在院里的花花草草和青菜被践踏。

  她红了眼,吸吸鼻子柔声道:“姑娘,她们走了,咱们也不算打输,起码还手了。放在以前我想都不敢想。”

  白鸽沉默一会,认真看她美貌可怜的主子,由衷笑了:“姑娘真勇敢。”

  她去掰崔缇怎么都不肯松开的手,摊开她掌心,看到她手掌攥红的指甲印和被踩了几脚的绣花鞋,泪噙在眼眶:“下次咱们不和她们打了,好不好?”

  崔缇蓦地抬起头,声音干涩:“你也觉得我没用?”

  “没有,白鸽没有那样想!”

  “不会有下次了。”

  她踉跄地拄着竹杖起身:“以后我护着你,你是我的人,谁都不能欺负你。”

  她一番话感动得白鸽为她死都觉得值了,心绪崩溃,抱着崔缇爆哭:“呜呜呜,她们打我打得好疼,崔三太坏了!”

  崔黛跑去南院打人的事瞒不过家里人,西宁伯夫人听闻此事斥了女儿几句,斥责的中心围绕着“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正在议亲的节骨眼,不能徒生是非”云云。

  她心偏偏得西宁伯都看不过去,然而看不过去,日子也只能这样过。

  他不喜欢长女。

  这一天里他无数次地想:若崔缇不是瞎子就好了,得了宰相夫人称赞,也能为她寻门好的亲事。

  他扼腕叹息:“给那边送药过去,虎毒不食子。”

  崔黛住了声。

  西宁伯夫人像被踩了痛脚的猫:“我生了她,还欠了她?你说我毒?我怀她时她见天折磨我,头胎差点丧了命,生出来是个好的也罢,可她是个瞎子。

  “你觉得有瞎女儿丢人,我是看见她就来气,怎么着,十八年不闻不问,这时候想做慈父,你脑袋被门缝挤了?”

  一顿挤兑,挤兑得西宁伯吹胡子瞪眼,干脆如往常不再管内宅事。

  “真是被你爹气死了!”

  西宁伯离开后她向幼女抱怨。

  崔黛喜滋滋看完热闹,心思转动:“母亲,咱们给南院那位说门亲事怎样?早点嫁出去,省得爹娘再为她起口角。”

  “说亲?”

  儿女婚事自然由爹娘做主,西宁伯夫人才是府里真正管事的,她压根没想过为崔缇说亲。

  “有人要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这是能把烫手山芋扔出去的好机会,您想,宰相夫人都夸崔缇好,其他家的贵妇哪还能说不好?

  “这人啊,生下来不完全是全须全尾,西京总有人家的儿子是瞎子、瘸子、聋子,天残配天残,谁也别嫌弃谁。”

  这话入了西宁伯夫人的心。

  儿女婚事能操作好,崔家再出一位京官也未可知。

  当日,十八年没踏足小院的西宁伯夫人,领着一名上了年纪的女画师站到崔缇面前。

  得到画像,放下疗伤药一句话不说走了。

  白鸽眼里的希望一寸寸破灭,天知道她看到夫人驾临小院时有多兴奋。

  姑娘毕竟是夫人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骨肉,同为女儿,不说手心手背,幼女没有分寸凶蛮成性殴打长姐,这放在哪家都要重罚。

  但姑娘一句安慰都没听到,一句交代都没有得到。

  崔缇捏着药瓶,指节泛白。

  “姑娘,夫人这是何意?不会是——”

  白鸽捂着嘴:这时候想起为姑娘画画像,不会是想为姑娘说亲罢!

  崔三刚打了人,夫人就来了。

  她心里直敲小鼓,怎么想怎么不安。

  白瓷瓶跌落破碎,伴着白鸽的惊呼不解声,崔缇淡笑:“真是的,她又要为我说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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