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半生_剧透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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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半生

  很多时候,一个人反抗是还存有希望。

  当彻底绝望的时候,便连反抗的想法都再不会有了。

  阿凉被囚禁在徐家的后院中,她抗衡不了徐舟,也没有办法逃离这样的命运。她在意的人都因为她死了,从此再没剩下什么,这世上旁人再多,都与她无关。

  而唯一与她有关的,大抵也只剩下徐舟一人。

  她在那年元宵细雨中与他初遇,也曾心动于那个一身松竹香的青衣少年。那少年那般风姿,眼底落了漫天星辰,一笑就如朗月入怀,他撑伞站在细雨中,一身的光风霁月,于是她见了一眼便忍不住心生欢喜。

  可是到了后来阿凉才知道,星辰是假,朗月是假,修竹青松都是假,光风霁月也是假。他是彻头彻尾的疯子,是披着人皮的恶鬼。

  她曾听旁人说起爱之一字,是那样美好的东西。人们对自己所爱之人珍之重之,小心翼翼,怕惊怕扰,愿其欢喜愿其安好。

  可徐舟的爱是深渊是沼泽,是拖着别人与他共同沉没,是伤人伤己也不放手,是强取豪夺与一切丑陋,是傲慢轻视与居高临下的占有。他所看上的就必须属于他,得不到宁可毁掉。就算双方都遍体鳞伤,他宁愿抱着所谓的爱人死,也不会放对方独活。

  自他生来就无人告诉过他什么叫爱,他的一切都是在与弟弟妹妹的抢夺中得来,他的父亲冷眼看着子女厮杀至你死我活,只有一个人是最后赢家,赢得的是徐家之中至高的地位与所有人的性命。

  胜者万人之上,败者则步入死亡。

  像是一种宿命轮回,或者不成文的传统,徐家的家主传递代代如此。也没人觉得这种做法有什么不对,反倒认为只有这样才能挑选出家主子女中最为强大的一个,才能保徐家长盛不衰。

  所谓传承了无数年的、古老而尊贵的临祁徐家,原来不过是用锦绣装扮的一个容器。里面无数蛊虫厮杀吞噬,最后活下来的那一只已是凶虐成性满身剧毒,披上人皮再走回人世之中。

  徐舟从那容器中走了出来,他是徐家这一代最出色的俊杰,是这一代最毒的蛊。

  阿凉爱过他也畏惧过他,恨过他也怜悯过他。到最后一切归于沉寂,阿凉闭着眼承受一切,不愿给予任何反应,甚至不愿再看他一眼。

  她到如今一无所有,不再求死,却也不再求生。

  一转眼几年过去,阿凉始终留在徐家,始终属于徐舟,却也始终不爱他。

  徐舟抱着她时眼中永远是近乎疯狂的爱意,几乎如实质一般流淌出来。他抱着她就像守财奴抱着自己最后的珍宝,到死亡都不会放开。

  谁会在意珍宝的心情?他只要她仍归属于他,永远归属于他。

  阿凉不做任何反抗,她逆来顺受,却不想再见那身人皮。

  她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自然也不会有徐舟。徐舟有时候恼火起来也对她发火,她永远毫无反应。等到之后徐舟冷静下来,看着一片狼藉后悔不已,又会抱着她哄劝安慰和道歉,又问她为什么不肯爱他,她依然睁着眼不动不言,像一尊精美却没有生命的人偶。

  可她什么都看着,什么都知道。

  她看着徐舟演一出独角戏,自己都被自己的爱情与执着感动。

  她看着徐家的下人来来往往,望着她的目光里满是轻视与鄙夷,仿佛让她这样的山野之女登堂入室都算是徐家的耻辱。

  阿凉垂着眼面无表情,心里却只觉得好笑。她出生再如何低贱也是个人,而这古老家族中所有人都是扭曲模样,不过是早晚会被对方吞噬的毒物蛊虫,什么时候轮到他们来瞧不起她了?

  几年之后徐舟登上家主之位,同年宋家那位大小姐十里红妆嫁进了徐家,成了徐家的家主夫人。可洞房花烛夜时徐舟丢下他的正妻来寻她,似乎是对于这场婚事的歉疚,又似乎是对她毫无反应的愤恨,天明之时他终究得回到他的妻子身边去,走之前他带走了她的白玉铃兰花。她依然没有反抗,那种隐约的悲哀情绪都太过浅淡,以至于像是错觉。

  她被关进徐家也有几年光阴,所以也早就从徐舟口中听说了关于当初那婚书的真相。他其实并没有找到她的亲生父母,只不过徐家想让她是谁家的孩子,她自然只能是谁家的孩子,也没有哪家会拒绝一个能嫁入徐家的女儿。所以这她自小带着的玉饰也确实是她生父生母所留给她的唯一东西,是到了这时候依然属于她的最后的死物。

  她所在意的人尽数死于徐家人之手,她所在意的东西也终于都被徐舟夺走。

  至此她终于一无所有。

  不知道几天后,那位宋家的大小姐找上了门来。

  那个还未完全脱去少女时代的稚气的年轻姑娘逆光站在她面前,面上的神情是强撑出来的盛气凌人与骄傲,眼底却藏着悲哀怨恨与羡慕。

  阿凉的心情一时难以言说,到最后只剩下了一点浅淡的怜悯与同情。

  那是个她很久不曾见过的、能称之为正常的人啊,甚至只是个还有些天真单纯的小女孩而已。

  如今她闯入了这个全是疯子的后院中,以为自己所嫁良人,还对自己的丈夫怀有爱意与期待,不知道她最终能够撑多久呢?

  她的结局,是被蛊虫吃得尸骨无存,还是被同化成一样的疯子?

  她没有猜错。

  几年后,徐夫人又来了一次,仿佛大病初愈模样,苍白消瘦,眼底含着水光。她的大部分情绪也已经被磨平了,望着她时只剩下了根深蒂固的恐惧与藏得很深的同病相怜。

  第二日,她便吊死在了自己的屋内。

  这个阿凉始终不记得名字的女人的死并没有惊动太多人,徐舟如今后院的人也不少,随便就提了一个上来,成了新的家主夫人。

  ——这些年徐舟不断的带人回来,“最爱”的却还是她。他总会与她说哪个女子与她眼睛有些相似,哪个女子又笑起来像她。他在那些人身上寻找她的影子,心情好时找到了便给她们宠爱与地位,心情不好时便将之视为拙劣的模仿,最后总要有人用性命祭奠他的怒火。

  于是大部分刚刚来到徐家的女子都羡慕她甚至嫉妒她,觉得她得到了徐舟最深的爱。

  多可笑,羡慕一个出生比所有人都低、一点文化都没有的村女,羡慕一个被关起来一无所有的囚徒,羡慕一尊摆在室内的花瓶。

  这徐家之中发生的一桩桩一幕幕,都是荒诞可笑的滑稽戏。

  日子就这样平静无波地过下去,直到有一天,阿凉怀了孕。

  她却感觉自己脑海中有一根弦绷紧了。

  她护着自己的肚子,仿佛也能感受到另一颗心脏的频率。某种被她丢弃许多年的感情蔓延生长,名为爱。

  她爱着自己的孩子,盼着他过得好,不受苦不受累,平平安安过一生。

  可这个孩子,真的能平安一生吗?

  他身上流着徐舟的血,出生在徐家这锦绣绫罗铺就的修罗场,生来便注定要与兄弟姐妹争夺,要么死在那般残忍的斗争中,要么被环境同化成与父亲一样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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