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页_剪刀上的蘑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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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罐子……昨天也没有去排练。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咦?」这回习齐是真的吃了一惊,他马上转回头来:「罐子学长也没有去?真的吗?」

  纪宜打量他的表情一阵子,才呼了口气:「原来你是真的不知道,那我就放心了。」他说着,也跟着苦笑起来,

  「是啊,你们两个同时失踪,女王简直快炸掉了,打电话也两个都打不通,我看他都想报警处理了。所以一接到你哥的说明,我就马上告知女王了,现在剧组的人应该都知道你弟出事的事情。」

  习齐听得惊疑不定,回想那天和罐子分别时,罐子的样子一切如常,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缺席的征兆,他忍不住又问,

  「罐子学长呢?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吗?」

  「没有呢,不过只有罐子的话就还好。他这个人,从以前学生时代排练的时候,就常会忽然缺席,过几天又没事人似的回来,谁也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他的私生活好像相当复杂的样子。」

  纪宜不甚担心地说。看着习齐陷入沉思的样子,纪宜忽然笑了一下,

  「啊对了,有个人其实也来看你了,只是他不好意思进来,因为不知道你弟情况怎么样了。如果还好的话,我就叫他进来好了。」

  他朝病房门口招了招手,低唤了一声「小鱼」,门口就慢慢探出一颗头,再来才是身体。好像真的很害羞似的,过了很久,才朝房里踏出了一步。

  习齐马上认出是介希的二哥,那天在活动中心外看见的介鱼。

  「你、你好……」介鱼局促地说,一直往纪宜的方向蹭,最后钻到他背后去,只露出两只眼睛看着习齐。纪宜笑着摸了摸他的额发,代替他说:

  「小鱼有东西要送给你,和我们的公演有关的。」

  「和公演有关?剪刀上的蘑菇吗?」

  习齐意外地问。介鱼就从背后悄悄拿出一样东西,习齐看是一个很大的玻璃罐子,大概有双手环抱这么大,里面装满了五颜六色的事物。

  凑近一看,却发现里面都是些日常的垃圾,像是喝完的养乐多罐、保特瓶的罐子,用过的胶带卷、免洗碗筷,还有废电池等等的东西,但是令习齐吃惊的是,这些垃圾全都经过改造,做成一朵朵蘑菇的样子,堆满了整个罐子。远远看去,就像是蘑菇凑成的小城市一般,不止罐子里面,罐子的壁面内外也黏了很多。

  习齐一时说不出话来,从介鱼怯生生的手上接下了那个玻璃罐。纪宜于是开口,

  「装置艺术,」他看着习齐目炫神迷的表情,与有荣焉似地摸着介鱼的头:「小鱼的专修是装置艺术,虽然我也不是完全懂,不过他听到我和他口述的戏的内容,就做了这个出来,说是要送给戏里的Ivy的。」

  「好漂亮……」习齐喃喃自语,端详着手中的大玻璃罐,一边旋转着,

  「好像……Ivy看见的世界似的……」

  习齐感慨地说着,在那瞬间,一时被他遗忘的舞台,那个炫丽诡谲的垃圾场,又再次占满他的心头,和心中蓄积的愤怒混杂在一起,让他有种不知身处何地的恍惚感。

  他看见纪宜和介鱼都站了起来,和他道别,

  「那你就好好休息,亲人出事,你应该很累了吧?我看你整个眼睛都是黑眼圈,就不打扰了。」介鱼扯着纪宜的衣角,也跟着鞠了个躬。

  习齐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也跟着站了起来,

  「学长,」他叫住纪宜:「你们要回排练室吗?」

  「是啊,今天也有排练,罐子说不定会忽然冒出来也说不一定。」纪宜说。习齐走向了他们,「那么,请带我一起走吧!带我去排练室。」他平静地说。

  纪宜惊讶地看着他,「可是,你弟弟……」

  习齐没有回头,只是像着魔一样,往病房门口又走了两步,双眼直直地看着前方:

  「没有关系的,桓哥他们会照顾小斋,我再待在这也没用。」他挂着诡异的笑容,

  「走吧!一起回舞台上吧,学长。」

  纪宜没有办法,和肖瑜他们请示过后,纪宜先把介鱼送回宿舍,就和习齐一起回到学校里。

  习齐一走进排练室,所有人就全站了起来。正在舞台上的杏学姊诧异地望着他,剧组里的人包括女王在内,也全朝他围了过来,

  「Ivy!」阿耀学长率先叫了一声:「小子,你家没事?」

  纪宜从后面按住习齐的肩,朝走过来的女王点了一下头。女王神色严肃地看着他,

  「还好吗?你弟弟?」他认真地问。

  没想到习齐看了女王一眼,又把视线飘向舞台:「弟弟?什么弟弟?」竟然一脸茫然,他不理会女王等人吃惊的表情,径自走向了舞台,

  「罐子学长……还是没有来吗?」

  他又问。纪宜担心地望了一眼女王,女王叹了口气:

  「辛维那个王八蛋,□□病又犯了。你没和他混在一起我就万幸了,不要紧,没有他还是可以排练,等他回来——要是他知道要回来的话,我非好好教训他不可。」

  「Tim一定会回来的。」习齐忽然插口,众人发现他已经站到舞台上,挂着清浅的笑容望着布幕那一端,好像那里真有什么人似的:

  「他不会一个人逃走的……因为我在这里,所以他一定会回来。」

  阿耀和菫学姊对看了一眼,纪宜脸上满是忧心。女王却只是沉默地坐回导演椅上,卷起了手上的剧本:

  「既然辛维不在,林菫,妳也上去!把Act6-2的那段再演一次!」

  Act6是整出戏的倒数第二幕,之前就曾排演过几次,但是因为习齐无法进入状况,因此总是不太顺利。那是Tim缺席的一幕,市政厅的人召集了不满垃圾场的市民,开始大肆展开拆除行动,Tim率领垃圾场里的居民,向城市的人们正式宣战。

  到处都是怪手、起重机,每天都有愤怒的居民来拆高塔、用喷漆写一些骂人的话,开头是dncer身着市民打扮的蘑菇、在垃圾场里逞凶斗狠的场景,背景音乐也换成了激昂的交响。他们砸坏了Tim和Ivy共栖的纸箱,在上面贴了择日清运的字样。

  那天晚上,无家可归的Ivy,在Tim熟睡后,独自走在月色下。

  Tim在与市民的斗争中,逐渐唤醒了一度沉睡的疯狂,他开始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更无法控制自己破坏一切的念头。

  前天夜里,Tim甚至拿起剪刀追杀Ivy,命令Ivy在他面前跪下,他无情地羞辱他、命他脱去衣物,用剪刀剪去他的额发,粗暴地与他□□。在下手剪去Ivy□□时听见他的哭声,这才蓦然惊醒,又搂着吓坏的Ivy亲吻、道歉。

  天空飘起了细雨,云层后隐约传来雷声,Ivy在逐渐残破的垃圾场中穿梭,在对Tim的爱情和对未来的恐惧中彷徨、挣扎。

  就在这时,母猫现身了。不满Tim数次拒绝她的求欢,还恣意地恫吓、捉弄她,母猫决定从软弱的Ivy身上下手。她们轮流用两个人格接近Ivy,用言语打击他的自信、诱惑他的欲望,并且嘲笑他的无力。

  小伙子,我来教你你所不知道的事情,可怜的小青蛙,还以为世界就只有照到你足前的月光那样大呢!

  杏在舞台上侃侃而谈,习齐注意到她脸色比上次见面时,又更苍白、更削瘦了一些,像病了很久的病人似的。

  她饰演的人格一如往常,向Ivy展示城市生活的美好。她把市民的生活描述得纸醉金迷、富贵繁荣,让从小待在精神病院的Ivy听得目炫神迷:

  看见你头上的那盏破水晶灯了吗?它在宴会厅点燃的时候,抵得上一千枝你手上蜡烛的光。看见你脚边那座破旧的小木马了吗?对,就是你常骑着玩的那个,商店街橱窗里的小玩意儿,多到可以盖起一座牧场!只要你恕酢跻走进城市里,就能看见牛奶流成的河、钻石镶成的星空。就连你深爱的Tim,也能叫工厂制作一个给你。

  剧本里的Ivy一边听,一边在语言构织成的蘑菇里旋转、迷惘,不过现在还不到和舞群配合的时候,舞台上只有习齐一个人。

  但习齐只是呆站在那里,灯光打在他苍白的脸上,那种彷徨、像游魂一般的样子,让杏着实吃了一惊。

  她刚想试探地叫一声「Ivy」,习齐的目光忽然定在某一个点上,就这样热切地、专心地看了起来,甚至歪着脖子去探寻,连阿耀都以为那里有什么东西,情不自禁地跟着看了一眼。

  习齐痴痴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傻笑出声,

  水晶灯……小木马……牛奶和钻石,啊,还有这么多琳琅满目的蘑菇……多么美好的世界,女士,你所经历的世界,真的好美、好美,比我的美得多了……

  杏愣了一下,习齐念的确实是剧本里的台词,但是在剧本时,她以为那会是更慌乱、更不知所措的感觉。但习齐只是在舞台边缘坐下,闭起了眼睛,彷佛当真看到了杏所描绘的一切,

  没、没错……!杏发现女王在看她,才意识到自己还在演出中,连忙接口:

  就连你那座破纸箱,只要你恕酢跻到城市里,我可以为你建一座壮丽的城堡,你将拥有无数的仆役、每夜睡在不同的房里,你将如女王般尊荣、国王般富有。在那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留声机,都可以拥有自己的上帝,你无需再屈膝祈祷,因为上帝会跪在你跟前,请求你的雇用。

  习齐慢慢睁开了眼睛,女王和剧组的人都看着他,他的唇角仍旧挂着那种虚幻的笑,转头望向杏,

  女士,妳所描绘的世界,真是太吸引人了,习齐叹了口气,从舞台边缘缓缓站了起来,走向杏饰演的母猫:

  但是妳不懂。

  我有什么不懂?

  我喜爱这个垃圾场,不是因为他的华丽与舒适……而是有Tim在此地安眠。

  习齐望着杏,眼神中闪烁的光辉,竟让杏移不开目光,那是真正陷入热恋、完全沉浸在两人世界的人才会有的眼神。光是看着习齐沉醉的表情,杏就发觉自己有些鼻酸了。

  记得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在阳光下,和另一个人告白时,那个人的脸上,依稀也是那样的表情。只是眼前的习齐,看起来更快乐、更美丽,幸福的令人心碎,

  再璀灿的水晶灯,若不是照着Tim的背影,对我而言就像行走在黑暗中一样。堆满橱窗的玩具,若不是有Tim在一旁陪着,对我而言就像算数习题般无趣,

  女士,看啊!请看,妳头上的老旧路灯上,有Tim跳跃而过的足迹,你手边那张破碎的座椅,有Tim激情时留下的指印,这里的风、这里的空气,让我在呼吸时嗅得到Tim的汗水,在梦醒时,听得见Tim在我耳边呢喃的声音……

  习齐说着,看着杏的脸咯咯窃笑了两声,杏完全呆住了,

  女士啊,我不需要上帝,因为Tim就是我的上帝。

  纪宜从椅子上微微起身,好像要跟女王说些什么,但女王没有喊停,只是用双手包覆着下颚,倾身全神贯注地看着。杏的人格蛊惑Ivy不成,脑羞成怒的母猫换了另一个人格,开始剧烈的言辞挑衅,企图激怒Ivy,

  小子,你不曾杀过人吧?

  菫缓步踱到舞台上,以傲慢的姿态接近习齐。她用指尖挑起习齐的下颚,嘲笑似地看着他的眼睛,习齐的眼神也跟着变了,

  看看你的双手!如此苍白、软弱和纤细。你了解Tim吗?你可曾看过他下手杀人的样子?你可曾见过他剪开女孩的肚腹,拖出一地的血肠?可曾看过他剪断知更鸟的脖子,让他再也无法歌唱?

  我了解Tim……

  习齐退了一步,脸上又露出那种茫然的表情,彷佛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话。菫饰演的母猫胜利似地笑了,

  愚蠢的小鬼,你知不知道,每夜在你欢爱过后,Tim总拿着剪刀,在你的睡容上反复磨娑,等待着剪下你的鼻子。即使在最□□的时候,他的右手也没有忘记利刃,给你温柔抚慰的手指,下一秒就能让你痛不欲生。总有一天,Tim会剪下你的手、你的脚、他会剪下你的□□,把它塞进你天真的嘴里,再嘲笑着欣赏你流泪惨叫的表情。

  住口……

  习齐的双目忽然空洞起来,好几夜未阖眼的眸睁得老大,黑眸的深处逐渐阴沉。菫却像是没有发现似的,自顾自地继续着,

  就算Tim压抑了欲望,放过了你,你们是城市里的异类,你们的结合不被允许,他们会破坏这里,烧毁你记忆中的一切。而你的Tim将被送上绞刑架,你将被绑在木椿上,看着他被熊熊大火燃尽,而你却无能为力,

  菫说到兴起,伸出手来指着习齐,一步步朝他进逼:

  因为你是如此弱小,连拿根针都会双手颤抖。Tim不是你的上帝,只是把你推入地狱的魔鬼,你只能选择逃离他,或者两个人一起……

  菫的声音戛然而止,原因是习齐忽然跳到他身上,把她压倒在舞台上。

  他从喉底发出无声的嘶吼,整个人像是被堵住的蒸气机一般,又深又慢地大力喘息着。堇吓了一跳,本能地想挣脱,但习齐毕竟是男性,用起力来连菫也没有办法,习齐伸手一撕,竟然撕裂了韵律服的衣襟。

  杏高声尖叫了起来,菫好像也想叫的样子,但习齐没有给他机会,双目空洞地骑上菫的胸口,习齐的表情只能用狰狞来形容,两只手倏地掐住了菫的脖子,把她的头逼到地板上,喘息声更响了。

  「习齐!」

  纪宜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剧本里只写Ivy最后攻击了母猫,但没有说如何攻击。然而习齐的表情是如此绝望、如此无机,好像坏掉的机器一样,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演戏,还是真的要致菫于死地,

  「虞老师,习齐他……」女王的呼吸似乎也加快了,但他仍凝坐不动,似乎也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选择端坐在导演椅上,更为专注地凝视着舞台。

  习齐依旧坐在菫的身上,指甲掐入菫苍白的肌肤,渗出一道道血丝,菫痛苦地仰躺在舞台上,脸颊因为缺氧而涨红,指尖也剧烈地发抖起来。

  纪宜再也忍不住了,他冲向舞台的方向,「小纪!」女王叫住了他,他就回过头来,双眼少有的因恐惧而荡漾:

  「虞老师,快叫停!求求你……快点阻止他,阻止习齐……」

  「不,不必,」

  女王张开口吐了口气,似乎也处于极大的兴奋中,他定定地望着舞台的方向:

  「Ivy和你不同,他还在戏里……还在舞台上。」

  纪宜吃了一惊,回头往舞台一看。习齐忽然不再使力了,全身丁酢跎懈下来,他摇摇晃晃地直起身,歪了一下脖子,眼神再度变得空洞起来。

  他从惊魂未甫的菫身上慢慢站起来,菫如获大赦地向后挪了两下,惊疑不定地看着习齐。但习齐完全不理会她,他缓缓提起了两只手,在眼前端详着、旋转着。菫脖子上的鲜血顺着他苍白的指线,一丝丝地淌了下来,他就侧着头,伸出浅色的小舌,慢条斯理地将它舐去。

  女王和全剧组的目光都在他身上,习齐舔了一次不够,好像爱上那滋味似的,习齐的舔舐满溢着□□的意味,他一根一根手指,反复地、小心地舔着,彷佛初次狩猎的小兽,还好奇地检视被唾液濡湿的十指,排练室里甚至可以听见啧啧的水声。

  阿耀不由得吞了一口涎沫,又为自己的反应吓了一跳,别过头脸红起来。

  原来……只是这样而已啊……

  好不容易舔得满意了,习齐放下了手。剧组的人都是一惊,在许多脱序的演出后,习齐竟又接回剧本上的台词。

  他好像真的很得意似的,咯咯笑了两声,把手缩拢在胸前,

  杀人……一点也不难啊,如果有剪刀的话,对啊,如果我有一把剪刀,就可以剪断她的咽喉,这样、那样,多么容易!只是这样而已,只是……这样而已,一点也不难,谁都可办得到,我也……可以……

  他忽然走向舞台边缘,对着错愕的剧组,还有始终凝坐不动的女王,炫耀般地露出了笑容:

  我也可以喔……像Tim一样,也可以走进Tim的世界里,和Tim一起……

  第六幕到此终了。但也不需要女王喊停了,因为舞台上的演员在说完这句台词后,就像终于走到终点的旅人,从舞台上倒了下去。

  ***

  习齐是被打火机的声音吵醒的。

  他先微微打开一丝眼帘,好像在犹豫着要不要睁开眼、要不要重新接收现实世界。他的脑袋一片空白,甚至不记得至今以来发生的所有事,过了很久,才终于张开眼睛,入眼的是学校医护室苍白的天花板。

  习齐摇摇晃晃地坐直起来,才发觉自己是在床上,身上还盖着医护室的棉被。往旁边一看,自己手上竟还插着点滴。

  他有些茫然,依稀记得自己刚才是在舞台上,被无数沉重的云雾环绕、压制着,然后拚命地想要抓住彼端的一线曙光。但最后还是失败了,他终究没有看见光芒。

  「如果要找带你进来的那个眼镜仔,他在外谩酢醪手机喔。」

  「如果要找带你进来的那个眼镜仔,他在外面讲手机喔。」

  耳边传来陌生的声音,把习齐吓了一跳,神志也清明了一些。他往床边一看,才发觉医护室的诊疗桌旁坐了一个人,还是女人,

  「问情况的话,我刚好像有听到他们说,你是什么睡眠不足胃又不好,血糖太低,加上一点心理因素才会支撑不住,他们还帮你打了点滴。」她又补充。

  习齐发现她的头上包着绷带,里头隐约还有血痕,正往自己手肘上的割伤擦着碘酒。除此之外,她全身都是类似的擦撞伤。

  他愣愣地看了一会儿,觉得她怎么都不像是保健室的阿姨,除了长得很漂亮之外,她穿着膝上十公分的短窄裙,还跨着腿坐,系着领带的装扮带着某种野性,唇上的口红是紫色的,脚上还穿着马靴。

  习齐觉得她很面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看过她。

  「咦,等一下……对了,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阿希的那个死党嘛!」那女人盯着习齐看了一会儿,抢先叫了出来:

  「瘦成这样……还有一副三天没睡饱的样子,我都快认不出来了!你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样啊,上次见面的时候,明明还是个水嫩水嫩的美少年说。」

  听见这样的说话方式,习齐完全想起来了,他脱口而出:「兰姊……」

  女人就是介希的大姊,音乐学院指挥科的介兰。

  介兰又打量他一会儿,从口袋拿出一包West,把刚才拨弄着玩的打火机拿起来,作势要点烟。习齐就把自己的烟抽出来凑过去,介兰看了他一眼,替他点了火,两人就在医护室里沉默地抽了一阵子烟。

  「兰姊……怎么……会来这里?」

  习齐先开了口。介兰吐了一口烟雾,举起手肘说:

  「来这里当然是受伤啊!我可没闲到来医护室做义工。」

  习齐看着她额头上的肿块,忍不住又问:「可是,这些伤……」介兰抖了抖烟,声音倒是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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