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_当时明月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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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看到本防盗章的,证明你还不够爱我。朵朵于是眼珠一转,暂时放弃她的精工细作,圆溜溜的桃花眼往上一挑,说:“没什么意思,一群小白痴。”

  “什么什么?”明月听得膝盖软,不知自己那个单纯可爱的小女儿怎会变得如此刻薄,特地蹲下身子谆谆教导:“这个词,以后不可以说了知道吗?”

  朵朵这会不仅是不耐烦,几乎是拧着眉头嫌恶地看向她,眉头前方聚起小小两个窝,仿佛在说:怎么这么不懂事,没见着我在吃东西?

  明月不依不挠的,果真拿甜筒做人质:“这个词,不可以说,知道了吗?”

  朵朵力气小,急得把脸凑过去,点着头,说:“知道了。”

  “知道什么呀?”

  “这个词,以后不可以说。”

  “哪个词?”

  朵朵很认真的:“这个词。”

  明月:“……”

  夜里到家,明月又跟丽丽姐吵,家里除了她,没人会用“小白痴”来侮辱人。丽丽姐特不屑,鼻孔朝天道:“那我以后说什么啦,二十一三体综合征?”

  朵朵跟着学:“二十一三体综合征!”

  明月急得快抓狂,丽丽姐倒是很高兴,手里抓着个棋牌室送的仙女棒,逗过朵朵道:“我孙女儿真聪明,想不想看烟花?”

  朵朵举起手:“朵朵想!”

  两个人于是在家里放烟花,可惜翻遍整个客厅都找不到打火机,丽丽姐就领着朵朵钻进厨房用灶台点。

  明月跟过去,又是一阵抓狂,丽丽姐人高马大,其实底子虚,一手抱着朵朵几乎颤颤巍巍,另一手还要顾着开燃气。

  这哪里像是点烟花,这分明是烧孩子!

  孩子所有的恶习,都来自于家长不良的示范。明月絮絮叨叨跟在后面纠正,把丽丽姐说得老大不开心,撅着嘴道:“我不会带孩子,你还不是我带大的。”

  祖孙俩在客厅跑,一支放完又点一支,烧黑的杆子密密麻麻铺在茶几上。丽丽姐后来自己都玩累了,抱着朵朵道:“马上新年了,许个愿吧。”

  朵朵不太懂,抓着她耳朵要她先说,丽丽姐就说:“我的愿望很简单,希望朵朵跟妈妈可以健健康康的。”

  明月在旁一怔,又有些没骨气的感动了。

  朵朵学着丽丽姐的口吻,说:“希望朵朵跟妈妈可以健健康康的。”

  丽丽姐叹气:“刚夸你聪明,你就犯迷糊,那是我的愿望,你的愿望是什么?”

  朵朵看着手里的仙女棒一直烧到最后,很高兴地再挥了挥,说:“希望朵朵跟妈妈可以健健康康的。”

  丽丽姐嫌弃眼:“小白——”瞥一下自己女儿:“兔乖乖。”

  朵朵咧着嘴:“嘿嘿嘿。”

  夜里哄睡觉的时候,朵朵还在纠缠方才的许愿,小小手指戳在床头的皮垫上,说:“希望朵朵跟妈妈可以健健康康的。”

  明月揉揉她头,说快睡,自己收拾着出去预备洗漱。

  刚到门口却听到朵朵在后小声补了句:“希望爸爸可以早点来找我。”

  元旦都休息,明月也偷次闲,本想睡到日上三竿,朵朵喊她也不理,李葵电话却打过来,她不接,她就玩命似的一次次打来。

  李葵命令式口吻:“晚上老同学聚会,谁不过来谁小狗。可以带宠物,不许带家属,谁带我就咬死谁。”

  说完就要挂,明月连吼带咆喊住了,问:“怎么通知得这么急,有哪些人要去,在什么地方,几点钟开始,我还没准备好!”

  李葵使劲埋汰人:“又不是让你嫁人,你准备个什么劲。别太折腾自己,你现在就是浓妆淡抹也艳压不住本小姐。就这么定了,下午五点我去接你。”

  果真到了五点的时候,明月电话准时响起。李葵坐在楼下车里给她大大的一个拥抱,随即动车子:“再晚更堵了。”

  明月系安全带的时候还觉得不太对劲,总有一种上贼船的感觉。李葵递给她一个肉麻的飞眼:“真的是正常的同学聚会。”

  可傻子都知道,古往今来,就没有正常的同学聚会。哪次不拆散几对佳人,成就几对贱人,那根本就不是合格的同学聚会。

  明月的这帮同学自然不能免俗,甫一入席,她就见高谈阔论掀起一重浪。同城参与聚餐的现场炫,异地没来的朋友圈炫,

  薄皮儿大馅儿十八个褶,明月实在可惜现场没有材料,不然明早可以请朵朵吃一大笼他们用嘴吹出来的天津狗不理。

  明月赶在星星之火燎到自己的时候,借口补妆去了趟盥洗室,李葵跟在她身后,问:“怎么了,一脸不对付,不习惯饭菜还是不习惯人?”

  两人四年的上下铺,革命感情不同于一般,明月跟她实话实说:“除了你,大家都变得挺多的,麻杆都吃成大胖子了,胖子成了大象,猛一进来还以为到了高老庄。”

  李葵笑成猪喘,勾着明月背道:“你这口才,不去说相声太可惜了。我哪有你滋润,你瞧你比几年前还有味道。近来忙什么,工作找着没?”

  明月摇头:“什么味?一身的糟糠味。跑了一圈,连第二轮的面试都没捞到过,现在窝家里吃老本,以后还靠你接济。”

  李葵仰头笑:“真谦虚,你那小说还写不写?”

  “写,但挣得少。”

  “要不要我介绍个兼职给你贴补贴补,我正好有一沓英文文件要校核,没什么大难度,保证在你能力范围内。一百一张干不干?”

  “美元还是英镑?”明月笑,话却说得有余地:“你先拿给我看看再谈价,具体什么方面的,太过专业的——”

  话没说完,被盥洗室里忽然响起的一串女人笑声打断。其中一个说“这么多年,云焕一点都没变”,另一个纠正“变化了,越来越英俊”。

  等三人前后脚出现在眼前,李葵拽了拽明月的衣袖,小声问:“你认不认识?”

  怎么能说是认识,那真是相当的认识,明月心里大喊“春心动”,哪里有三大金刚,哪里就有云焕——她一回神,去瞪旁边的李葵。

  李葵已经装无辜地别开脸,专心地就着水池洗手。

  “春心动”跟明月在社团公事好几年,对她跟云焕的事了如指掌,尽管几人关系一直不算好,见面后的嘘寒问暖还是做足到十分。

  回去路上,李葵拨过明月小声问:“这就生气啦?我可还没放大招呢。”

  明月:“你还有幺蛾子?真是一场鸿门宴,我就不该来。”

  李葵耸耸肩道:“怎么能是鸿门宴,明明是场红娘宴,反正男未娶女未嫁,我就来帮你牵个线搭个桥,不用谢哒。”

  明月听过一阵害怕,打定主意回席之后立刻走,推门进去的时候恰好遇见云焕来敬酒。不知是否刚被三大金刚知会过,见到董明月,并不像她一样震惊。

  他今晚也是一样的磨毛白衬衫,罩一件蓬松的灰毛衣。新年新气象,他明显理过,两侧推得有点短,描出利落的鬓角。

  四目相对,他只是稍稍顿了下,随即唇角微微勾起,向她点了点头。

  李葵的三寸不烂之舌,终于在此刻挥功效,端上一杯酒跟云焕对饮,干底之后便压着他胳膊有话要说。

  “云学长,古人说败走麦城,是说打了败仗后退守他城,留下战略纵深以期卷土重来。可我们明月跟你分手后,何止退让一城,直接败走西方,到今天才回来。”

  明月听她说得离谱,搂过她肩去堵她的嘴,说“这人喝醉了”。反被李葵嘻嘻哈哈躲过去,拽上云焕:“明月怎么说也是我们班的风云人物,我又是她闺蜜,有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听不听?”

  李葵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云焕也只好拿出点男人姿态来应付,先拿开她手里的空酒杯,再客客气气地说:“你讲,我听。”

  李葵伸手撑上云焕肩:“两人走到一起不容易,多年之后还能聚到一起那就更加不容易,你说全世界六十亿人,有几个能有你们的缘分?”

  明月朝云焕使眼色,要他别理会这小疯子,云焕却无可奈何,脖颈正对她手刀,只有点头:“是是是。”

  “以前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明月不会怪罪你,我们也不会再提。就问你一句,跟你之前那个小女票分了吧?”

  云焕音色深沉,说:“分了。”

  “我记得分了有两年了吧。”

  “你记性不错。”

  “分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吧?”

  云焕表情不明,顿后道:“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李葵手一拍:“那不就结了,连这么一点阻力都没了。你们赶紧有情谈情,有事说事,哪天有好消息,我们这帮娘家人一定给你们准备份大礼。”

  她言语感染力十足,挥起双手点燃气氛,包厢里一众人起哄吹哨,热度爆棚。她朝云焕努嘴:“感不感动?”

  云焕又是摇头,又是点头,无奈又无辜,说:“不敢动,不敢动。”大家一起笑起来,已经开始商量礼物的事。

  李葵拿住云焕大笑,说:“那一会儿,你先从送人回家做起吧。”

  一片欢乐海洋里,只有明月板着脸。戏剧之中的女主角,今晚涂上花脸唱丑角,里里外外的面子都丢了。

  李葵来勾她下巴,问她是不是高兴过头时,她更是将脸一放,冷冷问道:“你是真想帮忙呢,还是来看我笑话?”

  于是这样不痛不痒的荤话就成了闲暇时刺激神经的小玩笑,云焕不想做个特立独行的人,往往随波逐流,但今天尤为反感,做了同事口中假正经的那一个。

  同事见他认真,拍着他肩问道:“真被人喊爸爸了?小朋友?”他见云焕愁眉紧锁地点了点头,说:“那你要先确认你是不是这小朋友的爸爸咯。”

  一句话切中云焕最深层的担忧,他如何确认,他跟明月分手过五年,一千多个日夜,他们有过最亲密的接触,但在那之后便彻底分道扬镳。

  他也不敢确认,男人的劣根性在这时候展现的一览无遗,既要享受最极致的快感,又对所有可能的意外充满畏惧。

  云焕选择相信这是场美丽的误会,他的善意得到了朵朵衷心的感谢,一个小孩最本真的回应便是喊这个人一声她能想到的最甜蜜的称呼。

  生活毕竟不是文艺作品,单亲妈妈是一个艰难万分的职业,明月或许是个能吃苦的人,但不是一个能保守秘密的人,她真能隐忍多年却让他逍遥法外?

  同事这时也印证了他的想法,说:“小孩就是这样的,多塞几块糖就能喊爸爸。我倒是很好奇你跟孩子妈,总该有过一段,才会有这样的怀疑吧?”

  云焕一声嗤,拿胳膊肘支开他,过一支烟,两个救死扶伤,规劝过无数人吸烟伤身的医生,相对吸毒。

  同事问:“你之前那个怎么说了,还有没有信,我之前看过电视里有她的报道,还跟跟你那会儿一样水嫩……就是瘦了。”

  像是一桶冷水从头而降,云焕找回几缕精魂,搁在台面的手机恰好一震。他拧着眉头看一眼,掐烟,抄手机,匆匆到走廊上才看。

  信息来自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说陌生倒也不陌生,每一个数字每一串排列都烙在心坎上:【电视里看见你,瘦了。】

  来来去去几个字,云焕看过几回,既懂又不懂。直到有护士来喊他,说某某床按铃出了什么状况,他才蓦地回过神。

  脑子里已经没有什么爸爸,没有什么云云还是朵朵,长腿迈开透出紧绷流畅的小腿曲线,密实的毛衣施展威力给他源源不断的热度。

  温又凉。

  同样无法入睡的还有另一头的董明月。她借着夜灯仔仔细细看着那张泛黄照片里,青春飞扬的云焕和自己,眼酸而疼。

  道别之后,朵朵一回来就窜到床上,窝进被窝里反反复复地看这张照片,边看更是边念经似的喋喋细语着什么。

  明月凑近听了半晌,这才觉她竖着小指去点云焕的脑袋,在一声甜糯过一声地喊:“爸爸,爸爸……是朵朵的爸爸。”

  明月一下无比震惊,情绪分剖成两面。

  朵朵思维与常人相反,习惯从具体向抽象靠拢,在她的世界里,水果和苹果香蕉是并列的概念,为了给她讲明几者的关系,她反复说过许多次。

  如今她由表及里,透过现象看本质,无疑是小小人生里巨大的一步跨越。身为一个渴望看到孩子进步的母亲,明月欣喜异常。

  只是朵朵的聪明没用对地方,她搜肠刮肚想了又想,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将电视里的最美医生串上云焕再串到爸爸的认知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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