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莲子糖水
最初的新鲜感过去后，她发现底层文员的工作其实跟流水线是一个性质，每天都是重复一样的事情。考勤，监督生产任务进度，查卫生，分发上级部门给车间的资料。
唯一让她有点头疼的是各种报表，不过这些都有格式可循，她只要细心一点，嘴巴勤快一点，也可以应付。
她渐渐适应了新生活，工作得心应手，得到了代理主管胡芳和张红的认可，在人事部站稳了脚跟。
毛若琳和赵晓丽虽然私下小有摩擦，但是三人每天吃住工作都在一起，几乎从睁开眼睛到闭上眼睛看到的都是对方，也慢慢处出几分面上情。
而周密，除了第一天有隐隐的排斥，后面对她一切如常，好像那天她感受到的不喜是错觉。
工厂自成一个世界，在这里，时间界限变得有些模糊，她们周二进厂的事情好像还在昨天，结果今天就是周六了。
艾格服装厂每周日放假，除开那些加班的车间工人会留下，其他人都可以休假一天。
放假总是让人愉悦的，大家干活积极性都高了一些，盼着早点整理好工作享受假期。
只是偏偏周六的总结工作最多，人事部需要汇总全车间的生产报表以及各车间的磨损情况呈报给上级部门，这个一周总结一次。
林玉秋因着字最好看，大家把总结好的报表清单最后放在她这里，由她抄录好再送到生产部去。
生产部唐经理因为外出学习，一直没有在厂子里，昨天晚上才刚刚回来，但一回来就去了车间查看生产。
虽然人不在江湖，但是关于他的传说，林玉秋一点都没有少听。据说那位生产部的唐经理性格执拗，对工作要求高，要是被他抓到失误的话，谁来求情都没用，连厂长的面子都不卖的。
很多老员工都对他又爱又恨的，既是因为照他说的做，确实可以赚到更多工钱，但是一旦违反了他立下的规矩，也是一点通融的余地都没有。
胡芳特意嘱咐她写这份报表要用点心，她来这里这么久了，也知道人事部以后也会被人家直接领导，现在整个人事部上下都存着讨好未来领导的意思，更是不敢怠慢。
花了比平常更久的时间写完这份报表，像这种往上面呈报的报表一般都要人事主管签字。
林玉秋埋头写完才发现已经快下班了，张红不在座位上，赵晓丽也不在，应该是去车间了。
她拿去给胡芳签字确认，胡芳看完利落签好字，把桌上东西一整理，就对林玉秋说，“唐经理昨天就催着报表，你跟我去……”
“芳姐，我能跟你去送文件吗？我还从来没有去过生产部门呢？”旁边的周密突然说。
胡芳迟疑了一下，看着林玉秋，表情有些为难。
照理说，这份文件是林玉秋做了最后整理抄录的，胡芳去汇报工作应该带她去。可世上没有那么多应该的事情，如果胡芳想要按着规矩来，就不会犹豫。
林玉秋知趣道，还顺道给人家个台阶下，“芳姐，那个五金的清单我还没有交到仓库去。”
“那行吧，那你去仓库，小周你跟我去送文件。”胡芳带着点歉意看了林玉秋一眼。
“诶。”周密兴高采烈地跟着胡芳出去了。
毛若琳看着周密她们已经走出办公室了，蹭到林玉秋旁边来，叹了口气道，“也别怪芳姐，谁叫人家上头有人，我听说她来上班，她家里还特意请了厂里领导吃饭，拜托领导要多关照关照她。”
林玉秋奇怪道，“家里这么有能耐，那她怎么还到我们这里上班。”
林玉秋是真心觉得疑惑，经过周密无意的宣传，她知道了她是办公室学历最高的人。正经的大学生，还是中英文秘专业，来这里做文员还真是有点屈才了，而且她平时也没有表现得对工作有多积极。
“人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看上的不是工作，是人。”毛若琳用手指了指上面。
林玉秋脑子一转，下意识地降低了声音，偷偷摸摸像做贼一样，小声道，“唐经理？”
八卦总是让人来神，她随机一想，“可是她怎么会看上唐经理的？年纪会不会太大了一点。”
“你这怎么说的，唐经理年轻有为，今年才25岁呢？”
“这么年轻？”林玉秋平时见过的几个部门经理都是三四十的中年男人。
“还不止呢，唐经理还长得很靓仔呢。”毛若琳嘴上用当地话调侃道，不难看出她心里对唐经理的满意。
“那你还说厂子里没有你看上的，这不是有一位吗？”林玉秋看出了她的小心思，朝她挤眉弄眼道。
毛若琳自嘲一笑，“我有自知之明的好吗？人家一表人才，又这么年轻就身居高位，哪是我们能够上的。”
也是，不管唐经理多好，跟她们也没有关系，两人也就把这个当做个闲聊话题。
“行了，不和你说了，我真要去仓库送清单，免得一会她们回来看到我还在。”林玉秋冲她扬了扬手上的清单。
她解开疑惑，知道自己不是被刻意针对，放下心来，这点小插曲一点都没有影响到要放假的好心情。
艾格服装厂在的这一片区都是大型工厂，隔壁就是一家日资电子厂，隔着一条街，对面则是依附这些大型工厂生存的一些小型加工厂，专门捡一些大工厂的边角料的单。
同时也因为人员聚集，周边有了很多可以满足人们日常生活所需的各类店铺，有人为了省事就去了对面逛。
不过难得放假，也有人想去市区见见世面，一大早，就看到各个厂里的工人成群结队地往市区跑。
毛若琳早就跟她约好了，趁着放假一起去市区照相，林玉秋又喊上了林金枝，此时照相是厂区女工最热衷的娱乐活动。
一大早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跟着小姐妹去照相馆，互相学着台历上的女明星摆着各种姿势。几块钱就可以收获满满的快乐，或者再加几块钱，还可以换上照相馆提供的各种制服，最受欢迎的是海军和空姐制服。
林玉秋以前很喜欢拍照，每周都会去，工厂会发饭票和工服，她在工厂根本就用不上钱。除开寄回去的钱，剩下的一点零头她全部交给照相馆了。几年下来，她整整攒了两个大相册的相片。
后来，先是因为欠了钱，忙着还债，后来经济宽裕了，可看着镜子里面那张被烟熏火燎过的脸，也没有心情去照相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站在照相馆的穿衣镜前，镜子里面的女孩眼神明亮，脸上神采飞扬，正是青春的时候，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轻快。
三人在照相师傅指挥下进行拍照，林玉秋到底经历过那个信息爆炸时代，就算不关注，耳濡目染之下，她的拍照动作更加自然好看，让人眼前一亮。
照相师傅一边不停地按下快门，一边悄悄偷师，想着下一次可以教给客人，自己就可以多挣钱了。
拍完照，时间还早，难得出门一趟，自然不能就这么回去，毛若琳早来了半年，带着她们转到一条商业街，兴致勃勃地看起了衣服。
她们自己就是服装厂的，厂子生产的那些衣服都是要出口的，算是见惯了好料子，对于摆在地摊上的衣服有些看不上眼，可店子里的确实贵得下不去手。
一条街下来，三人还是两手空空，林玉秋和林金枝是囊中羞涩，倒也无所谓，就当是看新奇了。
毛若琳却有些气恼，她试了几身衣服，都很满意，好几次都想咬牙买了，最后却还是没有下狠心。看着她一个人快步往前走，林玉秋拉住她，指了旁边一个糖水摊子，“走了这么久，也渴了，喝碗糖水吧。”
羊城大街小巷，随处可见这种糖水摊子，将下火的食材加水和糖一起煮着，再放一点冰块镇着，大夏天的来一碗，清热去火，正适合现在的毛若琳。
林玉秋惬意地喝了一大口莲子糖水，用勺子挖起一颗莲子，咬开莲子肉，细细品味由莲子心带来的淡淡苦味。
突然，她看到前方小店，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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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让她有点头疼的是各种报表，不过这些都有格式可循，她只要细心一点，嘴巴勤快一点，也可以应付。
她渐渐适应了新生活，工作得心应手，得到了代理主管胡芳和张红的认可，在人事部站稳了脚跟。
毛若琳和赵晓丽虽然私下小有摩擦，但是三人每天吃住工作都在一起，几乎从睁开眼睛到闭上眼睛看到的都是对方，也慢慢处出几分面上情。
而周密，除了第一天有隐隐的排斥，后面对她一切如常，好像那天她感受到的不喜是错觉。
工厂自成一个世界，在这里，时间界限变得有些模糊，她们周二进厂的事情好像还在昨天，结果今天就是周六了。
艾格服装厂每周日放假，除开那些加班的车间工人会留下，其他人都可以休假一天。
放假总是让人愉悦的，大家干活积极性都高了一些，盼着早点整理好工作享受假期。
只是偏偏周六的总结工作最多，人事部需要汇总全车间的生产报表以及各车间的磨损情况呈报给上级部门，这个一周总结一次。
林玉秋因着字最好看，大家把总结好的报表清单最后放在她这里，由她抄录好再送到生产部去。
生产部唐经理因为外出学习，一直没有在厂子里，昨天晚上才刚刚回来，但一回来就去了车间查看生产。
虽然人不在江湖，但是关于他的传说，林玉秋一点都没有少听。据说那位生产部的唐经理性格执拗，对工作要求高，要是被他抓到失误的话，谁来求情都没用，连厂长的面子都不卖的。
很多老员工都对他又爱又恨的，既是因为照他说的做，确实可以赚到更多工钱，但是一旦违反了他立下的规矩，也是一点通融的余地都没有。
胡芳特意嘱咐她写这份报表要用点心，她来这里这么久了，也知道人事部以后也会被人家直接领导，现在整个人事部上下都存着讨好未来领导的意思，更是不敢怠慢。
花了比平常更久的时间写完这份报表，像这种往上面呈报的报表一般都要人事主管签字。
林玉秋埋头写完才发现已经快下班了，张红不在座位上，赵晓丽也不在，应该是去车间了。
她拿去给胡芳签字确认，胡芳看完利落签好字，把桌上东西一整理，就对林玉秋说，“唐经理昨天就催着报表，你跟我去……”
“芳姐，我能跟你去送文件吗？我还从来没有去过生产部门呢？”旁边的周密突然说。
胡芳迟疑了一下，看着林玉秋，表情有些为难。
照理说，这份文件是林玉秋做了最后整理抄录的，胡芳去汇报工作应该带她去。可世上没有那么多应该的事情，如果胡芳想要按着规矩来，就不会犹豫。
林玉秋知趣道，还顺道给人家个台阶下，“芳姐，那个五金的清单我还没有交到仓库去。”
“那行吧，那你去仓库，小周你跟我去送文件。”胡芳带着点歉意看了林玉秋一眼。
“诶。”周密兴高采烈地跟着胡芳出去了。
毛若琳看着周密她们已经走出办公室了，蹭到林玉秋旁边来，叹了口气道，“也别怪芳姐，谁叫人家上头有人，我听说她来上班，她家里还特意请了厂里领导吃饭，拜托领导要多关照关照她。”
林玉秋奇怪道，“家里这么有能耐，那她怎么还到我们这里上班。”
林玉秋是真心觉得疑惑，经过周密无意的宣传，她知道了她是办公室学历最高的人。正经的大学生，还是中英文秘专业，来这里做文员还真是有点屈才了，而且她平时也没有表现得对工作有多积极。
“人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看上的不是工作，是人。”毛若琳用手指了指上面。
林玉秋脑子一转，下意识地降低了声音，偷偷摸摸像做贼一样，小声道，“唐经理？”
八卦总是让人来神，她随机一想，“可是她怎么会看上唐经理的？年纪会不会太大了一点。”
“你这怎么说的，唐经理年轻有为，今年才25岁呢？”
“这么年轻？”林玉秋平时见过的几个部门经理都是三四十的中年男人。
“还不止呢，唐经理还长得很靓仔呢。”毛若琳嘴上用当地话调侃道，不难看出她心里对唐经理的满意。
“那你还说厂子里没有你看上的，这不是有一位吗？”林玉秋看出了她的小心思，朝她挤眉弄眼道。
毛若琳自嘲一笑，“我有自知之明的好吗？人家一表人才，又这么年轻就身居高位，哪是我们能够上的。”
也是，不管唐经理多好，跟她们也没有关系，两人也就把这个当做个闲聊话题。
“行了，不和你说了，我真要去仓库送清单，免得一会她们回来看到我还在。”林玉秋冲她扬了扬手上的清单。
她解开疑惑，知道自己不是被刻意针对，放下心来，这点小插曲一点都没有影响到要放假的好心情。
艾格服装厂在的这一片区都是大型工厂，隔壁就是一家日资电子厂，隔着一条街，对面则是依附这些大型工厂生存的一些小型加工厂，专门捡一些大工厂的边角料的单。
同时也因为人员聚集，周边有了很多可以满足人们日常生活所需的各类店铺，有人为了省事就去了对面逛。
不过难得放假，也有人想去市区见见世面，一大早，就看到各个厂里的工人成群结队地往市区跑。
毛若琳早就跟她约好了，趁着放假一起去市区照相，林玉秋又喊上了林金枝，此时照相是厂区女工最热衷的娱乐活动。
一大早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跟着小姐妹去照相馆，互相学着台历上的女明星摆着各种姿势。几块钱就可以收获满满的快乐，或者再加几块钱，还可以换上照相馆提供的各种制服，最受欢迎的是海军和空姐制服。
林玉秋以前很喜欢拍照，每周都会去，工厂会发饭票和工服，她在工厂根本就用不上钱。除开寄回去的钱，剩下的一点零头她全部交给照相馆了。几年下来，她整整攒了两个大相册的相片。
后来，先是因为欠了钱，忙着还债，后来经济宽裕了，可看着镜子里面那张被烟熏火燎过的脸，也没有心情去照相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站在照相馆的穿衣镜前，镜子里面的女孩眼神明亮，脸上神采飞扬，正是青春的时候，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轻快。
三人在照相师傅指挥下进行拍照，林玉秋到底经历过那个信息爆炸时代，就算不关注，耳濡目染之下，她的拍照动作更加自然好看，让人眼前一亮。
照相师傅一边不停地按下快门，一边悄悄偷师，想着下一次可以教给客人，自己就可以多挣钱了。
拍完照，时间还早，难得出门一趟，自然不能就这么回去，毛若琳早来了半年，带着她们转到一条商业街，兴致勃勃地看起了衣服。
她们自己就是服装厂的，厂子生产的那些衣服都是要出口的，算是见惯了好料子，对于摆在地摊上的衣服有些看不上眼，可店子里的确实贵得下不去手。
一条街下来，三人还是两手空空，林玉秋和林金枝是囊中羞涩，倒也无所谓，就当是看新奇了。
毛若琳却有些气恼，她试了几身衣服，都很满意，好几次都想咬牙买了，最后却还是没有下狠心。看着她一个人快步往前走，林玉秋拉住她，指了旁边一个糖水摊子，“走了这么久，也渴了，喝碗糖水吧。”
羊城大街小巷，随处可见这种糖水摊子，将下火的食材加水和糖一起煮着，再放一点冰块镇着，大夏天的来一碗，清热去火，正适合现在的毛若琳。
林玉秋惬意地喝了一大口莲子糖水，用勺子挖起一颗莲子，咬开莲子肉，细细品味由莲子心带来的淡淡苦味。
突然，她看到前方小店，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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