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_血色黄浦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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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鸡肉香菇的香气溢出,萦绕在鼻端,很是诱人。

  “吃饭。”简短的两个字,简洁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犹如对着千军万马下令。

  “我不饿。”回答同样简短,却带着强撑的倔强。

  “不吃拉倒。”

  邵瑞泽明显没有耐心,目光从他脸上一扫,抬脚走向房门,方振皓顿时一惊,忙起身拦住,挡在他身前。

  四目相对,皆在一瞬望进对方心底。

  他开口,“告诉我一切,一切!”

  邵瑞泽冷下脸色,话说却的平淡,“你没有权利知道,这是军方机密。”

  方振皓脸颊因愤怒而涨红,狠狠看过去,“我是当事人之一!我有权利知道!我要知道来龙去脉!”

  他看到他蓦地抬眼,目光隐含冷意,“我说了这是军方机密,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事情!”

  方振皓倔强地扬起脸,哑声反问,“军方机密?!就算该枪毙的犯人,也该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

  邵瑞泽脸色已经不善,“你最好懂点分寸,不想送命太快,还是少知道为好!”

  “我还要出门,让开。”

  “去哪里?”

  “少管。”

  他说着伸手将他猛然一推,没有防备,方振皓顿时一个踉跄,重重撞上身后立柜,书籍纸张散落一地。肩膀后背被撞得生疼,那边邵瑞泽已经拉开门,一只脚踏了出去。

  他咬了牙,放缓语声,“你知道么,敏敏因为你的关系在学校里被其他孩子欺负。”

  邵瑞泽的脚步停住了,握着门把手,没有回头。

  “她因为你和别的孩子争吵,他们说你不打小鬼子只会欺负中国人,几个孩子一道欺负敏敏,她哭着说舅舅不是那样,她再也不要去教会女校上学。”

  “我还哄过她,说你不会如此,没想到是我骗了敏敏!”

  方振皓说着将眉一扬,越发强硬地看着他,“不抗日光会抓学生,国家被你们搞的鸡飞狗跳,没有宁日,对日本人一枪不肯放,逮捕手无寸铁的学生到是一点也不手软!”

  邵瑞泽孤回过头来,脸色铁青,一言不发,手却在微微发抖。

  方振皓看到他唇角抿紧,他知道,这是他罕有的动怒表现。

  他并非一心要将他惹怒,他只是想要是知道事情的真相,知道来龙去脉,他不甘心就这样被蒙在鼓里

  深深吸了口气,他盯住他的眼睛,挤出一丝讥诮笑容,“堂堂东北保安副司令,对着日本人卑躬屈膝。不去想想想国家大事,却跑到小地方去抓个可怜的女学生,还逼得她自尽,一个大男人,够出息!”

  一口气说完,他板着脸,冷冷看过去,因为紧张而微微喘气。

  砰地一声,门被重重关上,邵瑞泽负手立在原处,映了昏黄的灯色,冷冷睨住了方振皓,英武眉目间掠过阴冷杀机。

  方振皓昂首同他僵持,缄默固执地倚着柜子而立,挑衅着他的耐性。

  时间一分一秒走过,彼此冷着脸对视,房间里安静的吓人,似是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见。

  方振皓只傲然扬脸,既不开口,也不近前,唇角挑出一抹孤诮笑意,目光直直看过去。

  邵瑞泽脸色渐变,似是愤怒到了极致,已经按捺不住一般。

  蓦然的,他忽的笑,眉梢眼角透出寒意丝丝,只那么一瞬,却令他陡然感到紧张和压迫,阴冷寒意萦绕身侧。

  他看到他大步走到沙发前,坐了下去,微仰了下巴,唇角噙一丝笑意,看也不看他一眼。

  邵瑞泽从烟盒中取出一支烟来,又啪的扬手扔在桌上,不咸不淡说了一句,“激将法用的满熟练。”

  方振皓眉目上扬,笑容略有讥诮,“并非激将,我只是为了强权压迫下无辜的人。”

  邵瑞泽点着烟吸了一口,“既然那么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听好了,我只说一遍。”

  方振皓沉重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

  他微微侧脸一瞟,“你知道的沈雨是什么人?”

  “圣约翰中文系的学生。”方振皓不知他什么意思,简短的答了一句。

  话音里不辨情绪,只是淡淡陈述,“你错了,她是个日籍女特工,原名相文裕子,为日本关东军服务。”

  窗外猛然一声惊雷乍响,似在头顶滚过。方振皓身体剧烈一颤,似被鞭子抽中背脊。

  邵瑞泽静静在对面坐了,手指间一点火星闪烁,青色烟雾腾起,笼住眉目。

  相文裕子受日本关东军派遣,携带电台化名沈雨潜入上海,在日本驻上海领馆协助下顺利进入圣约翰大学中文系。一边佯装读书,一边伺机接近大学内的学生组织,得到不少学生领袖的好感,又挤身上海学生联合会,数月之后经投票选定,成为学生联合会委员之一。

  她在圣约翰期间,在学生联合会内活动踊跃,以敢爱敢恨和爽朗性烈著称,联合其他学府的学生组织和领袖,发起一场又一场学生游行和风潮。政府起初不以为意,只当是普通的学生领袖,学潮和游行又早已司空见惯,直到保密组织的电讯课发现代号为‘东北’的绝密电波信号。

  电讯课屡次截获代号为‘东北’的日本特务发报给东北,频繁且量多,却因无法破译密码而无可奈何,直到数月之前才绞尽脑汁破译了几封。然而仅仅是几条,内容却让所有人大惊失色。按照电文里所说,上海的目标已然在监控之中,要求关东军稍安勿躁,等待最适合的时机。

  无人知晓‘东北’所称的目标是何人何物,单凭猜测和寥寥几封电报实在是太过艰难,唯有不动神色等待。电讯课锲而不舍追踪到电波来源,曾经锁定目标,却被狡猾避开,扑了个空。

  “她说过家里的事情么?”邵瑞泽说到这里闲闲发问。

  “她只说过父母双亡,孤身一人来上海投奔姑母。”

  他听到他冷笑了声,又抽了口烟。

  起初电台藏匿在她在上海的上线、也就是她名义上远方姑母家中,后来曾有过一次搜查,却人去屋空,但自此就注意到这个名叫沈雨的女学生,后因南京政府宣布尊重教育,放宽对学生组织的限制,警备司令部被收回以往可以动辄查封学校的权力,电台就被她悄悄转移至学生所办的赤化报纸《红旗日报》的报社内,罗钊章惠等人都被蒙在鼓里。

  电讯课重新截获到电文,眼看形势越来越不可控制,上海方面决定收网,逮捕这个代号为“东北”的特工,但是‘东北’十分狡猾,一旦有风吹草动就沉默下来,实在令人头痛。此时又正值学生风潮,经过商议决定,趁着学生风潮扩大,迅速逮捕学生领袖,借此进入校园严密搜查。

  没想到沈雨借着章惠等人对于报社的忧虑,第二天就将电台转移出去,令军警再一次扑空。

  方振皓听到这里,蓦地回想起那个晚上沈雨独自来诊所,提了一个皮箱,说是遗漏的东西,顿时令他心惊意寒,脑子似被泼过冰水般清楚起来。

  原来如此。

  方振皓猛然抬头,肩头因心绪起伏而重重发颤,鼻端气息渐渐纷乱。

  邵瑞泽默然平视前方,烟雾从唇间徐徐飘散。

  “第一次在车上遇袭,就是你也在的那次,我并没有将它往远处想,只当是上海的政敌给我使绊子,逼着我对学生下手。政界里人前谈笑示好,人后相互倾轧,那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邵瑞泽看着烟灰慢慢燃烧,目光若有所思,“直到在市政会议厅的枪击案发生,我才意识到不这么简单。”

  “那名学生装扮的杀手以为小许是我,开了第一枪,枪法不是弹无虚发却也精准,这样的情况实在令人怀疑。我说过有很多人想杀我,日本人,南京政府内部,激进组织,但现在的情况下,政府内部和激进组织根本不敢这么打算,杀了我的后果,他们承担不起。”

  “一旦我死,驻守在上海周边的五十三军和四十九师立刻就会哗变,远在西安的东北军和中央也会立即生出裂缝,在陕北的□又会抓住政府的痛脚大做文章。”邵瑞泽说着抬眼看去,恍然有似笑非笑神情,“这样的后果,你是觉得严重还是不严重?”

  心头紧一阵慢一阵,犹自砰砰地跳。方振皓觉得喉咙发干,肩头颤抖,只将双手一点点捏紧,直捏得自己指节泛白,手背肌肤下现出青色血脉。

  他哑着声开口,目光深深隐有锋芒,声音却恍惚,不像是自己的一样,“不抗日却内战,有罪于国人,自然有人心生愤怒!”

  邵瑞泽脸上神色深深藏起,在明亮灯下看不见一丝喜悲,“现在的激进组织和学生组织多多少少都与□有所联系,本来你不该知道,我只说一句,不要忘了我的身份,东北军和□的渊源,比你们任何人想得都要深。”

  他说着,按灭烟头,站起走到窗前,背向了方振皓,肩头显出一种孤峭冷意,冷漠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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