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_血色黄浦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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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6章

  在一起。一年都多了……”

  邵瑞泽顿了顿,手上揽紧了他,笑着说:“想来真是奇妙,其实我并没有打算在二十九岁那年结束单身生活,对我而言,世界大得很,可以玩的地方多得是,真要结婚的话,可供选择的名门小姐也多得很。我原本以为,从鬼门关里一次次闯过来,这辈子就是一个人了,可是偏偏没想到,不偏不倚地,就遇上你……我就看上一个傻里傻气的小子,然后稀里糊涂的再也看不上别人,一心只想对他好。”

  方振皓眨眼,伏在他宽阔结实的肩背上,把头靠在他的脖颈边,衍之的身上,尽是阳光的干燥的气息,蓬勃而温暖。他亲吻着圆润的肩膀,在他的颈上流连着,浅吻他鬓角。

  邵瑞泽轻轻拍着他的脊背,很温柔,很缓慢。

  方振皓凝神望着他侧脸出了一会神,一下子闷闷笑起来,神情无辜的像个孩子。

  邵瑞泽蓦地自遐思里回过神,看过去,捏了他腰身一把,“你在笑什么?”

  “我在笑你。”

  方振皓指尖抚上他□的胸前,停顿在心脏的位置,吻在他脸颊,飞快地低声说:“真正好,不迟不早,不离不弃。”

  “嗯。”邵瑞泽用鼻尖蹭他的脸颊,“这辈子,不离不弃。”

  自当年初遇,一路风波险恶,他紧紧随他走来,无数威胁波折都不曾让他真正恐惧……只有这一场战争,令他惧怕到无以复加,决不能失去他的南光。

  两个人对视,不约而同想说些叮嘱的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四目相对,谁也不曾多言。

  能说的想说的,俱付与此刻无声。

  往日万语千言不能述,到这一刻,咫尺相对,却更是说不出。

  那便不用说了,就这样看着也是好的。

  方振皓嘴角抿起,眼里欲语还休,却只是轻轻地笑起来,在他唇上落下一个亲吻。

  邵瑞泽望住他,一双漆黑幽深的眼里波澜起落。

  他顿了顿,良久哑声说:“现在梅花快开了,南光……等我回来一同看春天的桃花,好么?”

  方振皓怔住,眼睛眨了一眨,再眨一眨,黑白分明。

  “好么?”

  邵瑞泽将他搂得紧紧的,紧紧拥住再不肯放开。他将下巴抵在他耳鬓,脸埋在他光裸的肩窝里。

  一想起分别,心中同样的酸涩难忍,邵瑞泽不愿睁眼,只深深埋首在他颈间,呓语般低问:“南光,你好好地,一定好好地等我回来,我们手牵手去看春天的桃花,一年年都去看,好不好?”

  方振皓呼吸陡然急促,在他臂间微微发颤,低咽地叹了声:“衍之,好,我……等着你,等着你回来,回来……一起看桃花……”

  这一夜,方振皓久久不能入睡,不时从朦胧里惊醒,总觉心神不定。每次醒来第一个念头,便是找寻邵瑞泽还在不在身边,幸而他宽大手掌总是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腰,将他整个人拥在自己怀里,即便睡梦中也不曾放开。

  这个姿势,在这一刻,在凝固他的记忆里。

  始终半撑着的胳膊,始终搂抱着的动作,那一种全身心呵护的姿势。

  如此的清晰,那是他生命里一个被爱的标记,是衍之在他身上的烙印。

  他总会记得的,就如同他总会等着他回来,回来团聚。

  身侧的呼吸声平稳悠长,一起一伏,衍之面容隐入黑暗,只能看到那隐隐的轮廓。

  方振皓却觉得异常的安心,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声,闭眼,渐渐坠入梦境。

  清晨一大早就起了雾,那灰蒙蒙的云团里夹着雨丝。

  天边有阴沉的浓云层叠压着,潮乎乎阴沉沉的天色气令人倍感压抑。

  挟裹潮意的海风越来越急,海面腥气与湿气混合,疾风吹的人衣角飞扬。

  前面已是码头,黄浦江的水异常浑浊的,低低的汽笛声中,几艘冒着浓烟、悬挂着外国国旗的轮船停在岸边。

  岸上人潮混杂,身边人群早已经变得拥挤,都是一大早赶着乘船离沪的人,如涨潮的黄浦江,奔腾呐喊着寻找出路。人人都在大声喊叫,嘈杂吵闹,手中捏着船票,拖儿带女,拼命向着客轮的方向挤去,唯恐登不上这活命的希望。

  汽笛声震耳欲聋,轮船烟囱喷出股股浓烟,与海上雾霭一同涌动,将天空染上一层阴晦的灰。

  雨急浪翻的海面连绵起伏,远远的,有军舰来回游弋,红日的标记异常刺眼。

  混乱里,行色匆匆的人们携着行李箱笼从眼前鱼贯而过,开往武汉的轮船又鸣响第二遍汽笛。笛响三遍船就开了,入闸口的船员不住催促旅客搬运行李,排在后头的人开始焦急挤向前去。

  “小孙,船快开了。”小昭提了皮箱,忍不住低声催促。

  小孙一手替他撑了伞,眼神望闸口那边瞟了瞟。

  最后一批旅客也已登船,入闸口拥挤的全部是没有票却不甘心离去的人,在那里无望徘徊。船员与巡捕守在闸口,往外推搡拥挤的人群,嘴里高声骂,叫他们快滚,烦躁的只等第三声汽笛响过,便可锁闸开船,离开上海这个是非之地。

  “好歹要等话别完啊。”小孙打了个喷嚏,抬眼看向另一边。

  “身上的钱够吗?”

  “够。”

  “吃的带了一些,饿了就吃点。”

  “好。”

  “枪带身上,装好了,防身用。”

  “嗯,记得。”

  “等到那边安顿好了,就给我个信,也好叫我放心。”

  邵瑞泽说,目不转睛看他,伸手替他拢好大衣领子,挡住潮湿阴冷的海风。

  方振皓看他军大衣的肩头已经被雨水打湿,又垂目下去,看他手指给自己扣上大衣扣子,却有丝丝冷雨沾上脸颊。

  他又抬起头,沉默不语,只微微点了点头。

  不曾顾忌他人目光,邵瑞泽抬手覆上他手背,捏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

  方振皓没有闪避,静静看他,任他握住自己的手,轻轻地,抚摸。

  四目相对之间,什么话都是多余。

  邵瑞泽一下子揽住他的腰,然后紧紧地搂住。

  方振皓搂住他脖颈,脸靠在他的肩上,脸上温情弥漫,却又带上显而易见的酸涩迷茫。

  “衍之,我,我真想告诉别人,告诉许多许多人,所有的人。我有多么地爱你,多么爱,多么爱。”

  他嘴唇贴了他耳畔,声音低的只有彼此能听见。

  “我知道,我知道。南光,我也爱你。我们俩个,都要好好的,等到再见的那一天。”

  方振皓闭上眼睛,剧烈的抽气,声音低微却清晰,“好,一定,一定。”

  “呜——”

  汽笛已经鸣了三遍,各色衣着的人们都如潮水般涌向客轮,他们却仍旧挤不上去,绝望的哭喊着,老弱妇孺被聚推挤的跌坐在地上。

  方振皓微微仰起头,沉默片刻,再开口时,目光已经变得坚强,“我走了。”

  “好,走吧,一路保重。”邵瑞泽伸手抚摸他的脸颊,最后一次抚摸。

  小昭挤上来,说船快开了,还是请表少爷快点上船。

  “那好,我走了。”方振皓从小昭手里接了皮箱,撑起伞一笑转身,说走便是走,没有半分拖沓留恋。

  邵瑞泽也没有再出声,只是含笑,立在原地,任斜雨纷飞钻入伞下,打湿他肩头。

  他只一动不动地看,看他孑然一身走进风雨里去。

  在拥挤人群里,忽然的,那个身影站定,转过身来。

  两个人身量都高,所以就算隔着人群,也很容易从那么多的人里面看见彼此……他看得见,他的嘴在动,依稀像是在说着什么。

  嘴唇一张一合。

  他看清楚了。

  南光在说,不迟不早,不离不弃。

  于是他笑起来,同样张了嘴,无声夸张说,不迟不早,不离不弃。

  然后他看见南光笑了,那么明净的笑容,仿佛是最温暖的阳光。

  不迟不早,不离不弃。

  是的,不迟不早,不离不弃。

  他会等着他,他会去找他,不管走得多远,不管相隔多长,总会再度团聚在一起。

  不离,不弃。

  南光转过身体,头也不回,一步步过了闸口,登上舷梯,踏上那悬挂着星条旗和红十字会旗的轮船……那一袭灰色大衣的修削身影,裹了蒙蒙雨雾,就此行得远了。

  远了,终于远了。

  邵瑞泽努力睁大眼睛,想再瞧得清楚一些,却只是越来越远……他不愿眨眼,怕一眨眼,就再看不见那身影。

  就这么分别。这样也好,不要回头,南光,不要让我看见你沮丧的脸,最后一刻的记忆里,只是你那温暖的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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