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_血色黄浦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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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上峰这是真真动怒了,还夹杂着一股暴躁的失态。

  说着又是一阵鞭子抽到皮肉上的声响,”噼啪”“噼啪”几声异常清脆,杨师长听的脊背上冒冷汗,咳了一声,“许副官,你进去劝劝军座,为个营长动怒不值得,罚去军法处领军棍不就得了。”

  许珩听了转念一想,也觉得在理,于是敲了敲门,里头立即传出一声滚雷似地怒骂,“哪个还来找死?”

  一旦发起火来,这暴戾跋扈的脾气任是谁都害怕,许珩吸了吸气稳住了这才开口:“军座,你歇歇吧,按了军纪,让李营长去军法处领军棍。这日头也快斜了,您不是还有话和杨师长他们说么?”

  杨师长也趁机凑到门前,“军座,这种目无尊长,不服军纪约束的行为,是该好好管教!但这混蛋要上刑也不能劳您亲自动手,直接丢给军法处吧!”

  里头许久无声,只有喘气,有微弱的声音说道,“军座息怒,我知错了,恳求军座宽恕。”

  回答他的只有一声暴喝,“去你妈的!这时候你才知错!顶屁用!你们拉屎,还要老子去擦屁股!”

  说着又是一记抡圆了抽下去的耳光,啪的一声,结结实实抽在人脸上。

  门开了,邵瑞泽走出来,戎装笔挺,军靴雪亮,一脸怒容,白手套里还捏着根漆黑马鞭。两个士兵拥进去把跪在地上的人拖出,众人瞧见那人背上一道道都是血痕,衬衣被撕得破破烂烂,而上峰手里那鞭子的鞭梢上还滴着血,瞬间都默不做声。

  邵瑞泽斜睨着那下属,右手捏着马鞭,鞭梢抖落在左手掌心,啪啪直响。又伸手指着他的鼻子,白手套的尖儿几乎戳到他脸上,“你他妈给老子听好了,自己去军法处领八十军棍。四十军棍是你无视军纪、冒犯长官;另外四十军棍,是你挑事撺掇,行事不想后果!”

  说着马鞭一挥,“拖下去!告诉军法处的人,他妈的给我用心打!”

  士兵立正敬礼,赶忙将人拖了下去。不一会远处就传来声嘶力竭的哀嚎声和打板子的响声。

  邵瑞泽接过许珩递上的手绢,擦了擦冻得发红的鼻尖,一转身进了屋。

  众人跟了进去,看他坐下了,又接过递上的热毛巾擦脸,规规矩矩在面前站成一排。这次再无人敢出声,一个个都将嘴闭得死死的,看一眼那根鞭子,沉默听着训话。

  邵瑞泽实在是被弄得身心俱疲,对着下属们狠狠发了一通火,期间抽了三个人耳光,对两个人动了鞭子,还把杨师长骂了个狗血淋头,声色俱厉、歇斯底里的发作了大半天,天色就黑了。他视察了一圈营地,留在营中和下属们一块吃了一顿大锅饭,随后跟杨师长关起门来聊了一些事情。

  许珩直等到将近十点钟,才等到他们俩从屋里走出来。

  邵瑞泽将军帽带上,裹紧外套,目光冷冷的看着杨师长,“把这帮人都给我看好了!不许再出乱子!我争取在最短时间内回去西安。”

  大氅已经给了那个死去的士兵,杨师长看他冻得似乎有些发抖,又将目光移开,点头说:“属下明白。军座同上面周旋的时候,也一定要小心,现在我们在上海的身份很尴尬,您得注意不被抓住把柄。”

  邵瑞泽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又叮嘱道:“不管中央那边怎么样,没有我的命令,一概不准动!”

  “是!”杨师长肃然敬礼,那边车已经稳稳驶了过来。

  回公馆的时候,邵瑞泽怒色似乎散了,许珩从后视镜里瞧见他将白手套一点点摘下,又慢慢戴上,一根一根的将指尖抚平,眉眼间却显出平素罕有的迷茫。

  还来不及思索,一个个变故都来得猝不及防,让人无法喘息……此刻军内哗变是解决了,并不是军外的人背后挑唆,但万一上头问起来,他要怎么样恰到好处的回应南京?还有回西安的事情,又要怎么样才能使南京放他回西安?

  邵瑞泽默然拽紧手指,只觉得浑身僵冷,纷乱念头俱都一起涌上来,

  衍之……他心里默默念着自己的名字,闭上眼,抬手掩面。

  不能害怕,也不能畏缩。

  假如命运真要如此恶毒,不会因为闭上眼睛就让一切不再发生。

  倘若这一切果真到来,那就来吧。

  生生死死,他绝无惧怕!

  车子飞驰,穿过寒冷寂静的深夜,窗玻璃被霜气蒙蒙遮挡,只有黑暗不断掠过身旁。

  仿佛是最漫长的旅途,许久车子才徐徐停下,抬头已望见家中灯光,深宵相待,静候归人。

  二楼卧室窗口透出晕黄,看样子,他已先他一步抵家。

  他推开车门,疾步上了台阶,自顾自的进了家门,也不理会问好的仆人,直上二楼,沉重脚步将木楼梯踏得咚咚响。

  卧室的门虚掩,暖光漫过门缝,投下细长的一道光在他脚下。

  指尖触上门柄的时候,即使那只是一瞬错觉,也种有种倦鸟归巢的安然。

  他垂下目光,之前压下的纷乱骤然又起,直直盯着自己指尖,手指无意识握紧门柄,却又松开。

  邵瑞泽吸了口气,后退了一步,掉头走开,走进自己的书房。

  推开虚掩的房门,转身将门带上,低头以额抵门,良久一动不动。

  而后慢慢直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冷风立即袭了进来,吹得遍体生寒。他在桌后的黑色座椅坐下,没有开灯,孤零零一个人坐在一屋子黑色寂静里。

  桌上是一份名为《告东北军将士书》的文件,数份来自西安和南京的电文,还有一份宋子文的信件,表示对目前所托付的斡旋事情难有所为,不得不退出。他缓缓伸出手,捏了那几份电文,一动不动,也不出声,只将电文一点点捏紧,直捏得自己指节泛白,手背肌肤下现出青色血脉。也只是片刻,他肩头的颤抖渐渐平息,纷乱气息渐缓。

  而后慢慢后仰,身体全部放松了靠上椅背,仰头望着天花板。

  幽黑深邃的眼眸望向同样幽黑的屋顶,一动不动的盯着,视线仿佛穿透了墙壁,投向夜空,凝聚在一个未知的终点。

  似乎一个人站在灰蒙蒙的荒原之中,到处弥漫着南方冬日湿浓的大雾,铺天盖地的遮蔽了一切,又似乎身在阴冷萧索的海边,看从天际的地方涌来的一股股冰凉的潮水,直蔓延到他脚下。

  他想逃,双脚却被藤蔓卷住,随即黑色藤蔓里盛开出巨大的白色花朵,每朵花的花心是一张惨白的人脸,有父亲、有母亲、有大帅、有谭海、有今晨那个死去的小兵……最末一朵,似乎竟是少帅的脸……

  不,不!这不是真的!他想喊叫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失去了声音,渐渐连视觉和听觉也模糊起来。唯一清晰地就是那潮水最深处陡然出现一处漩涡,那最深处的漩涡缓缓扩大,异常温柔的,漫过双足,漫上腰际。他浑身动弹不得,依旧被藤蔓卷的死死的,眼睁睁看着那海水涌上,潮汐逼近面前,漩涡卷住双腿,温柔的将他带向水底……

  最后的意识里,他想起了姐姐,想起了南光,想起还有极重要的话没能告诉他,可是海水波动已经漾在脸庞耳际,似乎带起奇异的瓮瓮声响,还有窒闷的感觉……

  “衍之!衍之!你醒醒!”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虐虐军座……

  跑去被作业虐TAT……

  第九十二章

  邵瑞泽一个激灵醒来,茫然睁大眼,满头大汗,而胸口竟真有溺水般的窒迫。

  被他扶着坐直了,喘息仍然急促,心跳怦怦的不可平息。

  方振皓立刻抱住他,一面柔声安慰,一面拧亮台灯。灯光半明半暗,台灯的墨绿灯罩将那光亮映得更加幽幽。

  他一手紧紧搂住了,帮着他拍背顺气,看他脸色煞白,仿佛带上三分病容。

  竟想不起来怎么会睡着,又是怎么会做这样诡谲的梦,邵瑞泽按上额头,只觉头痛欲裂,天旋地转。

  灯光映上他苍白的脸,映出眼底一片惨淡,他喘着气,手撑着额头慢慢平静下来,脸上再没有任何表情。

  也不知是灯光还是他的体温驱走了恐惧,邵瑞泽终于缓过劲来,紧紧抓住他的手,长出了一口气,额头抵在他胸口,疲倦的不想抬头。

  “你做噩梦了……怎么睡在这里……”

  知道他不想要人打扰,但睡前实在不放心,于是来书房看看,不料却撞见他闭着眼睛仰头而睡,孤单的人影在漆黑深夜里瑟瑟发抖,晃得人心惊胆寒,竟像是做噩梦的模样。方振皓想着将他拥住了,抚拍着脊背,还想说些安慰的话,自己心中却早已乱了。

  邵瑞泽怔怔抬眼,回想想噩梦二字,梦中的情形竟又浮现眼前,而过去数年里的那些记忆,此时清晰如在昨日。

  “衍之。”方振皓微微低了头,低唤他名字,柔声说,“夜深了,这里冷,回床上去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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