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_血色黄浦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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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说罢呵呵的笑着意味深长的凝视邵瑞泽的表情。

  邵瑞泽沉吟般思量着他的话,抿嘴一笑,帮吴炳章再度斟上酒,笑了说:“那师父的高见呢?”

  “深谋远虑,深不可测,就要将目光放得长远,万不可计较一时得失。就像下棋,下了一子,就要想到之后的两子、三子、乃至四子的棋路。平日里,行事说话都要思虑的缜密,不可落人口实,更要记得留下后路,放眼全局。”

  邵瑞泽静静聆听,目光专注,不时点头称是。

  虽是笑谈棋法,但这话里意味听着耳中,令他心中颇不是滋味,脑中纷乱的念头四起,忽的一下,有什么自心头窜起,随后不安与犹疑越来越沉重,压在心上令他喘不过气。

  知道吴老这是借此提点他什么,但好似有哪里不对,思绪漂浮间,仿佛触到什么头绪,却一下从指尖滑开,再也接触不到。

  究竟是什么……他脑中努力思索,却总也不得要领,吴老这话绝不是信口说说,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不错,方才的话已然触到些边际,可究竟是什么呢?

  有不安,有忧虑,还有恐惧,而这一次的恐惧,要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迅疾而强烈,可是他不愿相信,尽管心底直觉已隐隐指出了方向,他却仍不愿相信那答案,哪怕已是呼之欲出。

  “不过。”吴炳章又啜了口酒,淡淡转了话锋,打断他的思绪,“话又说回来,这行事深谋远虑要看对谁。行军打仗,运筹帷幄,自然处事深沉干练是最好;可对自己的尊长也时时玩耍起心计,怕就离逆臣贼子不远了。”

  邵瑞泽已经稳住心神,看着他平静地回答:“是。”

  吴炳章似乎对这话并不满意,又训斥说:“为师希望你这话发自心声,自古君臣父子、三纲五常是到哪里也改不了的,走到哪里也要牢记。”

  邵瑞泽面色中掠过一丝无奈的笑,“学生明白师父的意思。”

  吴炳章看着他,默然不言语,忽然喝了一声:“重复给我听!”

  邵瑞泽连忙起身,站的端端正正,吸了吸气朗声开口,“自古君臣父子、三纲五常,学生何时也不敢忘!只要党国需要,愿随时随地鞍前马后,听凭调遣。哪怕马革裹尸,党旗裹身,在所不惜!”

  吴炳章意味深长看他半晌,而后缓缓点头,眼中赞许。

  “我曾教你的,做人要争气,但更要知足,也要一并牢牢记住。”

  出了书房,才发现吴夫人,方振皓还有许珩都担心立在门口,脸上皆是惴惴神色。

  吴炳章先还是诧异,而后一拍脑袋,颇有自责的笑,“只是谈谈天,没事没事。”

  许珩带着随从去了铁路公司,吴夫人知道事情原委,于是指挥着使女收拾行李,忙碌好一通,还执意把买的衣物都塞进了行李箱。到到天黑透了,许珩与随从才裹着一身冷风进门,暖了暖手径直上了二楼。

  邵瑞泽立在卧室窗前,抽着烟,对着窗玻璃呵气,玻璃蒙上一层雾气。他又用手指头胡乱涂抹,画出不少不成形状的图案。许珩刚要汇报,就听他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小许,孔二小姐那巴掌,扇的的疼吧。”

  许珩有些尴尬,点了点头说:“疼,不过给军座找了麻烦,属下很过意不去。”

  “没有关系。”邵瑞泽摇了摇手,“她本来就是个大麻烦,我也烦得要死。”

  “那万一她要是来了上海,军座还不得陪着她?”

  “没事。”邵瑞泽摇头笑,“有得必有失,等价交换不是么?”

  正巧方振皓从盥洗室里出来,他早就听邵瑞泽说了孔二小姐的事情,笑道:“不明白,好端端的女子不做,偏喜欢穿男装做男人。”

  许珩笑叹了口气,“上头的事情,哪能是我们这些人能想明白的。”说完了又转回正题,“已经同铁路公司的经理谈好,我们包下两节车厢,明天下午三点出发。”

  方振皓听的吓了一跳,“包下两节车厢?你有钱烧得慌?”

  邵瑞泽回身过来,靠在墙边含着烟笑,“怎么,有钱享受一下不行?”

  “那也太奢侈了吧?不怕有人捕风捉影说你什么不好的?”说着,方振皓与许珩对视一眼。

  邵瑞泽不置可否,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喜欢钱,喜欢享受,倒叫南京来的放心。”

  熄灭了台灯,屋子里黑幽幽,方振皓却睡不着,仰躺着眨了眨眼,“衍之。”

  “嗯。”身边的人应了一声。

  他侧过脸,问出心中疑惑,“你就这么走了?”

  “不走能怎样,委员长这是逐客令。”邵瑞泽也睁开眼,望着天花板出神,眼前心底,顿时有无数景象掠过。

  “这样走了,他没事吗?

  “没事,还有许多人,蒋夫人,宋先生,李将军……还有很多军政界的同僚,再说蒋夫人也已示意我委座松了口风,让我回去静静等消息就好,千万不要再做什么不该做的,惹得他不快。”

  邵瑞泽说着有些黯然伤神,又吸了口气笑道:“再说也该回去了,大家都在等消息呢。跟西安方面的来往电报也肯定积下不少,都等着我处理。”

  如此这般的安慰,不愿再去提醒自己,这一趟,他终究是没有见到少帅。

  方振皓听出他话里的情绪,也微微叹气,裹紧被子蓦然转过身,静静的看着他侧颜。

  邵瑞泽却还盯着天花板,浑然不自觉。

  他伸出手,探进他被子里,找到他的手握住,扣紧了摩挲。

  “衍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的同僚和下属们是不会怪你的。这件事你已经尽力,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邵瑞泽听在耳中,无声的笑了笑,不发一言。

  方振皓见他还在盯了天花板恍惚出神,眼神不知道投向哪里,忍不住出声唤他。

  听到呼唤,邵瑞泽回头,眼里淡淡雾气立时敛了,重新换上柔和目光。

  他也侧了身,伸出另一只手臂,脸上倦色在拥他入怀的一刻尽化为温柔,抱紧了在胸前。

  “我知道,你不用安慰我。”

  “我只希望你不要自责,衍之,你真的已经尽力做到最好。”

  邵瑞泽缓缓吻了方振皓额头,笑了笑,答非所问说:“快过年了吧,不知道姐姐会做什么好吃的。”

  方振皓扣紧他的手指,缓缓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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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时间很短,但火车上的日子依然很是乏味,闷得人快要生锈。从南京到上海短短路程,特快列车也不停靠,不过今天下午就可到达,总算可以解脱。大哥大嫂会来接站,因为他不想让人、尤其是他那些同僚知道他从南京返回上海。”

  方振皓停下笔,呵了呵气,又翻过一页。

  指尖本已冷得不灵活,火车又摇晃,草草字迹难看之极。

  “虽然他不说,但是我看的出来他还在烦忧。据说审判就在这几日开始,虽然他已竭尽所能周旋,但最后结果仍不得而知,只能静静等待。现在我也明白,其实审判不过就是走个过场,是关是杀还是放,统统是委员长先生的一句话。君心难测,虽然现在已经是民国,但这话仍然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此时我反倒想起那边的话来,人民才是最本质的一切,要将民主与自由真正的交还回大众手中,也许这才是中国真正的出路?”

  他想了想,提笔写下最后几句话,当做今天日记的结尾,“人怎么能背负这么多东西生活,责任,义务,还有其他的东西,当闹出天翻地覆乱子的时候,他毫不犹豫挡在风雨之前,竭尽所能收拾满盘乱局。不知为何,真的希望衍之可以活的轻松一些,但也知道,这仅仅是个奢望。”

  铁轨哐当,敲得他有些心神彷徨,一时间在南京见到那些人的面容交替掠过眼前。

  车窗外景物飞逝,广袤大地一望无际,铁轨旁尽是笔直的树干,车窗上已呵气成霜。

  方振皓放下笔,合上本子,侧坐了对着车窗,顺手抓起一把果篮里的桂圆,剥开一个扔进嘴里,慢慢咀嚼。

  临行前站台上人流熙熙攘攘,包下的这两节车厢前却只有他们几个人。吴夫人带着使女来送行,执意放下不少东西叫路上吃,还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说了很久的话,最后擦了擦眼睛说,欢迎他下次来玩。

  在南京的这几日,吴老和吴夫人对他们一行人都极尽热情,吴夫人不仅去百货公司,还与他一道游览了夫子庙和青龙湖,品尝南京小吃。

  有这么一个类似于家的存在,也许还能慰藉一下那人在南京所受的遭遇。

  他起身呵了呵手,看表已是午后,这时间邵瑞泽午睡该已醒了。

  即便伤势有所好转,他还需吃些消炎药片防止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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