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_血色黄浦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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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像是感觉到被人注视,迎着严翌惴惴的眼神,熊世斌略挑了挑眉峰,依旧不言不语。

  计划应该是顺畅的,但昨晚东北军的驻军突然闹起了哗变,不知何种缘由,领头的师长们知道自己的上峰被市府软禁,自然是一百个不答应。操起武器就从驻地闹事,驻地周围警备司令部的人本想强行压下事态,但纠缠在一起,越来越无法收场,直至今晨闹得大了。东北士兵性子直,若是军队管不住,这肯定是要打起来,到时候闹去南京,他们这帮人同样要掉脑袋。

  实属无奈,才不得不要他们的上峰出面弹压。

  熊世斌暗自寻思,暗里消息封锁的应该是非常的严密,中统的便衣人员也没有发现邵公馆有任何异动。虽然执勤的卫兵同里面的人关系处的不错,但也不会玩忽职守往外泄漏消息,深究起来,也不知驻军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壁钟指针越过又一格,熊世斌面上冷冷的,似乎再也按耐不住似的,抬头望向通往楼梯的方向。

  随后,二楼楼梯拐角上响起了脚步声,一下,又一下,很缓慢,像是来人还没睡醒。

  邵瑞泽身着一件米色的丝绸衬衫,猩红色鸡心领毛背心套在衬衫外,显衬得原本英俊的面容优雅明润,一条灰色长裤更显出颀长的腿。然而他脸上晨起的慵懒还未褪去,又打了几个哈欠,揉了揉头发,随后双手插在裤兜里,一步一步,慢慢下了楼。

  “见谅……闲来无事,人就贪睡,这几天都起得晚。”他对众人笑笑,眯起一双秀狭的眼,“诸位还真是早。”

  熊世斌使了个眼色给严翌,严翌便先开口,谈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就就把话题引到东北军驻军的哗变上。邵瑞泽正好结果仆人递上的牛奶,热腾腾的喝了一口,熊世斌看过去,看他面上浮现一丝惊异。

  “什么?”随即邵瑞泽收回惊异之色,笑着咳嗽一声,“翅膀硬了啊,这帮兔崽子我也怕是管不住了。”

  “邵主任,现在情况已经很不妙了,驻军的军官喊着非要见您不可。您看……是不是……出面……”

  邵瑞泽抬眼瞟一眼熊世斌,笑着又喝了口,多了些些心不在焉的疏淡,“软禁期不是还没过么,我也不好给诸位同僚找麻烦,这哗变……还多赖诸位费心。”

  严翌面露难色,将目光投向熊世斌,熊世斌目光掠过他面上,眼底有极复杂的神色一掠而过,回以针锋相对的一笑,“邵主任,这话就说的不对了吧,东北军的驻军那都是您的人,要出了什么乱子,您可是首当其冲。”

  “当然。”邵瑞泽全身都靠在沙发上,慵懒舒服的坐着,眉梢一挑,“但多久时间没与驻军联系,熊司令恐怕应该比我更清楚。”

  熊世斌铁青了脸色,紧紧捏住手中手套,严翌赶忙出来打圆场,“二位息怒,此事突如其来,需要马上解决才好。请两位信任彼此,切莫冲动误事,武力终究不能解决问题……”

  “武力不能解决,难道要温良恭俭才能解决?”熊世斌将桌子重重一拍,厉声道,“军人外御敌寇,内镇奸邪,武力所及,同样是捍卫国法之威严!”

  “当然,军人自要捍卫国法之威严。”邵瑞泽截过他话头,声色淡淡,并不如何愤怒,“我倒想知道,没叛国没叛党,我怎么就被莫名其妙软禁在家不得自由?敢问,国法的威严又在哪里?”

  话语不怒却自威,桌边二人相视一眼,骤然语塞,上峰的命令是不许邵瑞泽知道西安发生的一切,此刻要说出原委,无疑是违抗军令。严翌哑口无言,只得诺诺,随后静默不再做声,熊世斌咳了声,硬生生忍下不忿之气,抬眼又道:“邵主任,这事您最好不要再问,现在解决南郊驻军,才是正事!”

  “敢问熊司令请示过上峰么?军人服从军令,上峰让我去我自然去。您要知道,我现今尚在软禁期,不得踏出公馆,不得擅自对外联系,不得同外界的人接触,更不得联系我的驻军。这可都是熊司令您亲口说的。我一直服从,从未敢有违逆。”邵瑞泽慢慢说着,一字一字说得清楚,笑容里更是流露匪夷所思的神情。

  两人沉默着对视,相隔不过两步,四道目光相交,虚空里似有金铁声划过。

  严翌暗一咬牙,急出满头冷汗,心下更是后悔不迭,只叹自己淌进这趟浑水。眼下驻军哗变,唯有驻军上峰出面才可弹压。这各派各系,矛盾丛生,哪能指挥的动旁人,从来都是顶头长官的号令比省主席的威望更加有力。

  看邵主任的模样,推三阻四不去,非要借此问出个子丑寅卯,分明是借机要挟。而驻军哗变之事一旦传到南京,监管不利,上海警备司令部就是要被第一个问罪,这是一定要在最短时间内弹压下去才行。想着想着他又觉得疑惑,前几天还好端端,为什么昨晚突然哗变,待得众人发觉,已然是难以收场。

  莫非邵瑞泽一早知道被囚原因,可他又是用何种方法让军队知道他被软禁,公馆内外一举一动均有卫兵,究竟是如何做到?况且这么大动干戈,仅仅是要借此脱身,还是要闹大让南京知道,或是另有可怕居心……

  一想到那黑压压的军队,军车隆隆而至,枪炮架设森严,穿一色制服,似潮水般逼近城区。领头军官更是大声叫骂,扬言上峰若不出面,他们就动手抢人,绝不叫奸佞小人祸害自己长官!

  眼见是刀剑出鞘,针锋相对。他心里乱纷纷慌作了一团,暗道一声不好,马上拦在二人之间,笑得一团和气,“都是同僚,何苦斗气,各退一步各退一步!”

  “严副主任,我还在优哉悠哉的过日子,手底下的家伙们就给我闹事,那帮混蛋平时还算听话,叫往东不敢看西。这才几天呐,没抽他们的皮,他们就敢这样不给面子,谁知道背后又发生了什么。”邵瑞泽端着杯子仍是笑,眼角上挑,“说到底,恐怕我去了,他们依旧不买帐。”

  他说着慢慢啜了口牛奶,又咂咂舌尖,“别到时候,兔崽子们不给我脸,反倒市府里有人说是我挑事。您说说,两边不讨好,我这不冤么?”

  严翌愕然失色,未料到他会如此说,说的不咸不淡,却反过来斥责。他也觉得面上挂不住,尴尬一笑,“怎么会呢,下属不给上峰面子,反了他们的!”

  “那可未必。”邵瑞泽抬一抬眉,看向坐在一侧默然不语的熊世斌。

  严翌见邵瑞泽不置可否,只好继续说下去,“党国的规矩,无条件服从上级,这点道理谁人不懂,哪个又敢犯浑忤逆。邵主任,不过是去安抚安抚,算不得是违令的。”

  “你确定?”邵瑞泽依旧含笑。

  两人对话被滴水不漏的听进耳中,熊世斌方才的神色已微微变了,似瞬间换上另一张脸孔,、两眼细眯成一线,冷芒一闪而过。

  “邵主任,”他慢条斯理开口,“如此说来,难不成你想与我一起去南京,做一对难兄难弟?”

  这话含义实在明显,邵瑞泽听出弦外之音,斜睨他一眼,放下杯子抱臂,低了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瞥过去一眼,熊世斌叹气,却悠然开口,“再说了,不依不饶查下去,我熊世斌烂命一条,大不了就是撤职,再大不了蹲个十几年大牢。可您若是被撤职,以至于牵扯他人,这代价……比起我来……可就……”

  他也不再言语,叩了叩桌面,对他意味深长一笑。

  邵瑞泽脸色微变,唇角微微抿起。

  客厅里蓦地安静下去,只有秒针滴答滴答走动,走得分毫不差。

  许久沉默过后,邵瑞泽缓缓侧首,目光犀利望过去,熊世斌含笑与他对视,看那眼神,竟是坦然地很。

  一早就有人上门,打扰睡眠,纵然知道他一定是应付如常的,但心下仍是隐隐担忧,翻来覆去几趟,方振皓再也睡不着,索性穿衣起床,洗漱过后搬了把椅子靠在壁炉边,一边靠着暖暖炉火,一边也学着他的模样,拿起那线装书,一句一句的读。

  拿的是《西厢记》,不经意间,又翻到那处。

  “新啼痕压旧啼痕,断肠人忆断肠人。”

  一个字一字念出来,舌尖上都是不知哪里来的凄楚,还有莫名而至的惶惑。

  方振皓不知不觉轻轻皱眉,目光也变得复杂,嘴唇轻抿。

  他总觉得,这个调调,实在是太过哀婉。若不是最后结尾花团锦簇,单看这两句,真让看官觉得张生和莺莺就要棒打鸳鸯,再不相见了。

  他侧头看去,窗外阳光正好,金色阳光映着薄雪,清晨的天空下,看得清地上积雪盈寸,四下俱是白茫茫。

  这样冷的天气,又有人上门,不知道又要发生什么了。

  推门的动静打断他的思绪,他回眸看来。

  邵瑞泽顺手将门关上,扒拉出多日不穿的军服,又一件一件把穿着的衬衣毛衫脱下来,然后穿上熨烫笔挺的呢制冬至军服,一件一件穿好了,临了对着穿衣镜整整,军装领口和袖口都微微露出浅色衬衫的一条边线,然后抬手唰的对着镜子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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