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_血色黄浦江
笔趣阁 > 血色黄浦江 > 第143章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143章

  又仆役揭开盖子,顿时一缕酒香就在寒风中弥漫。队长见状连忙摆手,“许副官,这可使不得!兄弟们可是怕耽搁了公务。”

  许珩也只点头,随即嘴角一翘微笑,“我们知道自己现在是诸位的阶下囚,也不是什么讨好的。但大家都是出来混的,知道兄弟们三更半夜的执勤不容易,喝点酒暖暖身体,效忠党国那是一定的,但身体还是自己的嘛。”

  闻着酒香,队长看看酒坛,又看看身后那堆如饿狼一样的卫兵,咽了咽唾沫勉为其难的点头。酒过三巡,脸热话多,卫兵们倒也没喝醉,只觉得身体暖呼呼的很是舒服,一个一个靠着墙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队长喝的有点高了,与许珩勾肩搭背坐在庭院花坛上,燃起烟抽。

  “我说呀伙计你别气,熊司令要真是落井下石就不是我们来了,那肯定中统和蓝衣社那帮孙子。我是说,好在伙计你们还算识时务的聪明,邵主任也是个明理的主儿,没跟上头拧劲认真顶起来,不然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许珩脸喝的通红,不住点头,又摇摇头骂道:“放屁!就这么关着,连个准话都没有,我们都吓得没了魂,巴巴的等着看上头什么时候开恩。这天天被你们看着,这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就算枪毙也要知道为什么要死,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队长打了个酒嗝,神秘兮兮的对他摇手指头,“伙计呀,别说上海,那南京都乱成一锅粥了,多少中央大员的老婆孩子都在总统府那里嚎,有个婆娘嚎叫着说她老头子回不来了,那都是人命呀!平时咱们算个屁,在人家眼里连条狗都不如,可好歹不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老话说得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年头,能活得好好的就是福!”

  “我不信,中央大员一个个人五人六的,九一八之后,那个……叫吴……什么的,把军座骂的狗血淋头,还要拿家法打,真是老子训儿子的样子。都一套一套的,从头骂到脚,我听得脸都绿。军座还能赔笑听下去,涵养真是够好。那帮大员,那豪言壮语说的,真他娘的以为他们自己是文天祥、岳飞呢。”许珩仿佛是酒意壮胆,愤愤摇头,“不过就去了趟西安,家里老婆孩子就又嚎又叫,不就点共匪吗,委员长还在西安坐镇呢!怎么都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的抱头鼠窜?”

  “哎……”队长伸手晃晃,酒气从鼻孔喷出来,“许副官,你这就不懂了吧。”

  说着睁开眼,神秘兮兮左右环顾了一圈,搂住许珩肩膀压低声音,“我娘家兄弟在南京当侍卫官,这次跑肚拉稀没跟着委员长去西安,这可救了他的命了呀!听娘家那里说,南京那帮大员的婆娘都是鬼哭狼嚎,平时那些大员鼻子都翘到天上去,可这次恐怕要把命丢在那块鸟都不拉屎的地儿了!”

  许珩睁大眼睛,随即不信嗤笑一声,“胡说八道,共匪还没那个能耐。”

  “你小子别不信!”队长鼻头冻得红红的,却又打了个酒嗝,含糊不清的嘟哝,“共匪都比泥鳅还狡猾,狗胆包天,杀人放火什么都敢做,什么人也敢勾结。啧啧,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依我看,这次玄呐。”

  说完了,操起身边酒瓶又仰头灌了口,然后靠着廊下哼起了小曲儿。

  许珩了会神,眼睛盯得发直,好像没听明白。队长哈哈笑,酒意连连上涌,烟抽完了,又跟他讨要,许珩愣了愣,干脆把一包全都放他掌心里,突然被冷风呛进嗓子里,顿时剧烈咳嗽起来。

  “凉风醒醉眼,明月破诗魂”,

  卧室里,邵瑞泽搬了把椅子坐在壁炉前,拿了床头一卷旧书,低头信手翻开一页,映了温暖火光,晃着头念那些在方振皓听来老掉牙的诗词,时而皱眉,时而温和微笑,看起来颇有几分儒气。

  方振皓盘腿坐在床上,心下很是不悦,皱了眉看他。

  都到这份上,等于身陷囹圄外加被人捏在掌心,说不定连性命也有堪忧,他却仍是这样悠闲,还有闲心念诵诗词。

  “喂……你别念了……”

  “当年吴老驾临东北,我陪着他到处巡视,在江边他就念叨这两句,还问我明不明白意思。”邵瑞泽微笑,对他的话视若无睹,“我想破脑袋也不明白为什么是‘破’,还被他老人家斥责不曾用心读书。”

  他说着翻过一页,闲闲道:“没想到他老人家就执意要我从师跟他读书,什么《汉书》啊《五经七略》啊《诫子书》的,念得我昏昏欲睡还被他用戒尺打醒,丢人真是丢大发了。他临走时还留给我一套《曾文正公家书》,说心烦气躁的时候就抄书静心,他还要检查呢。”

  手指停在书页,书就一把被抽走,方振皓拿着书瞟了眼,不经意看见留在页眉的批注。乔吉的一句“凉风醒醉眼,明月破诗魂”,用红笔圈出那一个“破”字,秀朗笔迹写下“如何破法”的疑问。

  他合上书,扔到床上,俯身压低声音对他说:“都被人软禁了,你还有闲心做这个?!”

  邵瑞泽无所谓耸耸肩,对他微笑,“你也说被软禁了,所以嘛,我除了念书静心之外,还能做什么?”

  “你就不能想想怎么办吗?”方振皓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办?”邵瑞泽半倚着,双手抱臂,那秀挺眉峰也未抬一下,“他们软禁起来肯定是西安那里出了事情,至于出了什么事情正是他们要瞒我的,现在行动不得自由,我怎么去打听消息?而且一旦有这个倾向,就无异于打草惊蛇。”

  他抿起嘴角,对他笑笑,“情势一切未明之前,轻举妄动,只会让危险提早逼近。”

  方振皓顿时语塞,闷着头坐回床上,低了头翻起那本诗集心烦意乱的看。

  邵瑞泽又拿起一本,又似乎回忆起以前的日子,“当年吴老在时,也没少为看闲书责打我,这本《西厢记》他斥责太过靡丽儿女情长,都不许我看的。”

  说罢又闲闲念出声,“新啼痕压旧啼痕,断肠人忆断肠人。”

  短短十四个字,不知为何,此刻听起来,竟是丝丝的感慨悲凉。

  外头脚步声急,旋即门被敲响,随后许珩推门而入,反手落锁,对着邵瑞泽急急道,“军座,我有事要汇报!”

  邵瑞泽看他一眼,又看看方振皓一眼,回头颔首,“不碍事的,说吧。”

  许珩脸上还残留着酒后的红晕,语气却急迫,一五一十将刚才听到的小道消息同他说了。邵瑞泽拿着书,垂目沉吟半晌,缓缓吐出一句,“西安,果真变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西安事变了,激动……

  第七十六章

  三天之久,没有人知道党国总裁的生死下落,甚至南京最上层都无人知道详细情况,不少人开始宣称总裁已经被东北军处死,而□控制的红军占领了西安,洗劫全城,城墙上挂了红旗;西安每天都在发生暴乱,到处发生抢劫,整个东北军和西北军数十万人都变成了罪大恶极的土匪。

  少帅到底想干什么?

  从午后直到天黑,邵瑞泽一根接一根的吸着烟,在书房里从头至尾听着枯燥乏味的政府广播。

  知道西安情况已是一触即发,也知道东北军与中央的矛盾绝无调和的可能,两者的冲突只是个时间的问题,但情况却突然变化,枪击爱国学生,彻底消灭赤匪,请缨抗战被驳回,少帅终于忍无可忍将委座羁押在西安,之后所有的消息都被断绝,西安成为孤岛,更加令人提心吊胆。

  期间只有美联社通过自己的广播表示,张学良已在电台上报告过他如何把蒋介石杀死,以及杀死他的理由,更宣称自己要以非法手段得到中华民国的最高权力。

  不对!他盯着收音机,断然否定这个说法。

  没人比他更了解少帅,他们一起长大,熟悉对方就像是熟悉自己一样。他想取委座的位置而代之,那根本不可能,他不是“政棍”,他不会玩政治也不屑于玩,他绝对不会有争权夺利这个动机,若是说悲天悯人为了学生与□那还能说得通。说不好听一点,如果说抓了委员长,能给他一车绝色美女,少帅可能还会动心;而国家大权,他不会。

  他忽然想,如果换是自己在少帅如今的位置上,他又会如何选择?一方面是自己的盟友,于自己有共同的愿望——抗日;一方面是自己的义兄,向来恭敬从命,倒向哪一方都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夹在两边里外不是人。

  一个可怕的想法浮出来时,他心里如结冰般凝重。

  “除了拿枪顶在这个老顽固的头上,怕他才能放下那高高在上的架子,静下心想想放弃内战去抗日。”

  这曾经是他与少帅的一句戏言,记得当时谈笑完了,少帅面上就是一阵异动。

  如今来看,国仇家恨还是占了上风,再深厚的兄弟感情也抵不上家破人亡,东三省沦陷,千夫所指的卖国贼所带来的屈辱仇恨。当年他们一梦醒来什么都变了,大帅惨死,家破人亡,莫名其妙的成了东北最高统帅,又莫名其妙的一夜间成了千夫所指的孤臣孽子,家仇、国恨、千里土地沦丧,一夜间都成了他们的责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g85.com。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g85.com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